這一堂課上,雲鬟雖看著林稟正,心頭卻只不停想著那由儀的案子,林稟正那清秀的容顏就在眼前,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個惡人,但是若看表面,方荏自然也是極正人君子的面相,這種事自不好說。
這會兒雲鬟正拄著手坐在桌邊兒出神,忽然滿室靜寂,因不解轉頭,誰知正好兒對上林稟正的雙眸。
卻見他盯著自己,竟問道:“我在哪兒見過你麼?”
雲鬟猛地想到昨日在方府門口之事,疑心他看見自個兒了,便緩緩起身,低頭道:“回林教習,不記得見過。”
林稟正默看她一眼,方轉身又去了。
身後那些女孩子頓時便又沸反盈天地吵嚷起來,只因這卻是破天荒第一次,林稟正在由儀書院內說了句課外的話。眾人喧喧鬧鬧,都不知因何而起,有那好事的忙來問雲鬟是何故,是否跟林教習有jiāo際云云。
雲鬟只說不知道,正應付之時,便聽有人高聲道:“勸你們不必做夢了,林教習都要成親了。”
大家聽了,呼啦一聲從雲鬟身邊退了,都圍到那說話人身旁:“說什麼?同誰成親呢?”
那女孩子得意道:“你們都不知道,是我家裡跟由儀的方督學家里有些親戚相關才知道的消息,林教習原本是方督學的得意門生之一,近來聽說要同方督學的小姐定親呢。”
雲鬟聽著耳畔眾女孩兒長吁短嘆,她面上平靜如水,心中卻微微有漣漪泛動。
訂親?只怕……仍是鏡花水月罷了。
在豐匯樓上,雲鬟曾告訴趙黼,這林稟正是方荏的學生,但她沒說的是,林稟正還有另一重身份。
按照江夏王府的密冊記載,短短半年之內,由儀書院內發生了四樁血案,宋邰,韓敏之外,方荏是第三個……而那最後一人,卻正是方荏這得意弟子林稟正。
他們師徒做不成翁婿,卻在huáng泉路上一前一後。
第93章
且說林稟正去後,眾女孩子議論紛紛,又有人說:“由儀也是邪門,怎麼連著就死了兩個人了?先前咱們這兒出的那一件,還嚇得我幾乎不敢來了呢。”
另一個道:“三法司竟然一點兒辦法都沒有,這兒的查不出來,由儀的也查不出來,倒要怎麼樣呢?”
旁邊的人聽見,便cha嘴道:“我聽人說,是今年的年景不好,應在要死幾個大官兒家的少爺公子呢,只怕由儀的事兒尚且沒完。”
先前那人道:“那我們這兒呢?”頓時圍上許多人來,紛紛打聽此事。
那個道:“我們這兒就不知道了,不過是由儀那邊兒傳的最凶了。”
正說著,就見沈舒窈搖著扇子,含笑道:“勸你們少說一句,無憑無據的事兒,官府尚且沒有定論呢,就別以訛傳訛的說那些不經之談了,弄得越發人心惶惶、天下大亂了。”
因沈舒窈是最知大體,且素來端莊正經的人,女孩子們自也敬重,便都聽她的話且散開了。
沈舒窈見狀,才又坐到雲鬟身前,因說道:“方才林教習是怎麼了?錯認了妹妹麼?”
雲鬟道:“我也不知何故。”
沈舒窈笑道:“倒也罷了,只林教習自來書院,除了課上,竟不曾多說一句話,今兒對你,卻是頭一遭,故而她們才這樣詫異。”
雲鬟只微微低頭,沈舒窈又悄悄道:“上回我去了你們府里,多承盛qíng,改日倒也要請妹妹去我們府里走一走才好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
雲鬟道:“多謝姐姐盛qíng,就怕我不知體統,貿然相擾,貽笑大方。”
沈舒窈握著她的手:“又瞎說了。既如此,便說定了。”沖她嫣然一笑,方裊裊去了。
雲鬟目送沈舒窈離開,不覺輕輕地嘆了口氣。
當初她進了江夏王府之後,沈舒窈待她也十分的寬和周到,並無任何為難擠bī之意。
縱然是頭一天雲鬟錯過請安的時辰,沈舒窈自行來到,她也仍是一派和顏悅色,噓寒問暖,說的話著實動聽。
以後彼此相處,卻也一貫安泰,兩下相安無事。
且沈舒窈雖比雲鬟大幾歲,然而生得花容月貌,自是個一等一的美人,又且如此xingqíng嫻靜,品貌端莊,不說王府內,就說是滿京城之中,江夏王妃也是大有賢名。
但不知為何,趙黼對這位王妃,卻總有些相敬如“冰”。
在雲鬟之前,自不知府內是何qíng形的,然自打她進了王府,但凡趙黼在京在府里,便十有八九是歇在她屋裡的。
若是換了別人,只怕立刻就要恃寵而驕,但云鬟不是個要爭寵的人,更恨不得少受些“恩寵”才好,可趙黼卻也不是個會聽別人話、體別人意思的。
雲鬟無法,只得行事越發低調些罷了,每日除了給正妃請安,便只孤居房中,讀書寫字,十分冷清。
且平日裡裝扮之類,也從來樸實無華,多只是一支釵子了事,衣裳上也不見些花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