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輝面不改色:“不知幾時來的,幾時走的?”
主事想了想,一一答了,又道:“原本今兒無林教習的課,他是來挪走原先放在教習室的那一箱子書的。”
清輝道:“是什麼書?教習室在何處,請帶我們去看一眼。”
當下領著來到教習室,那主事指著道:“這兒是林教習歇息之處,原先他的書都擱在桌兒上,今兒不知為何要盡數拿走。”
清輝問道:“那箱子是多大的?”
主事比劃了一番,卻有一臂之長,半人來高。
此刻趙黼早沒了先前來時的輕鬆,臉色冷肅,雙眼也隱隱透出凶戾之色。
巽風豈能看不出?然而他心中也如油煎一樣……只想:今日帶清輝來,果然是帶對了,清輝年紀雖小,心思縝密,卻大有白四爺風範,這一句一句問下來,竟句句中的,比他自己來查更事半功倍。
而按照這主事比劃的箱子大小,雖不能放下一個大人,但若是個八九歲的孩童,卻是輕輕易易的。
偏偏這主事的兀自不明,尚且道:“其實也並沒多少書,大概是有兩塊兒硯台重了些,林教習去的時候叫了人來抬箱子,還叮囑過叫小心別磕碰了,我原本也想幫一把的……”
趙黼幾乎忍不住,指著這主事的,便要上前打人。
巽風探臂攔著他,低聲道:“世子稍安勿躁,未必會真的出事,且聽我們少爺的。”
趙黼連咽了幾口唾沫,伸手在額頭抓了一把,手按腰間劍轉過身去,抬起頭來深深呼吸。
只有白清輝兀自面無波瀾,仍舊問道:“那不知教習把這一箱子書運到何處去了?他可還有說些什麼?”
主事苦思冥想,繼而道:“教習素日寡言,今兒也不曾格外說些別的,只說硯台貴重,叫別碰著。至於運到何處,多半是教習在紫藤胡同的家裡……要不然便是翰林院……也無非是這兩處罷了。”
清輝道:“你可再想想,會不會還有別的地方?”
主事又想了會子:“這個就著實不知了。”
清輝見問不出別的,便謝過,讓他退下了。
趙黼深鎖眉頭道:“現在怎麼樣?去這兩個地方再找?”
清輝垂眸想了會子:“只怕他不會這樣簡單就讓我們找到,不過……世子不必著急,若真的是林教習所為,他不會傷害崔姑娘。”
趙黼怒極反笑,口不擇言道:“放屁!偌大的一個箱子都抬出去了,難道崔雲鬟會乖乖地任由他塞在箱子裡被運出去麼?自然是他做了什麼!老子一定要宰了他……”
清輝渾然不理他口出粗言,仍是淡淡道:“不錯,林稟正明知道崔姑娘失蹤會被人很快發現,明知此事會鬧出來,他偏如此打眼地弄一口箱子進來……難道他不怕bào露自己麼?世子再想想那老吳,若林稟正要殺人,就地棄屍豈不簡單隱秘?很不必再多此一舉,自露馬腳。”
趙黼聽他如此分析,心略安,只仍覺得那個“棄屍”有些太刺耳了。
清輝卻又道:“其實,你我真正該擔心的,是林稟正如此大費周章的把崔姑娘運出去……到底是有何意圖。”
趙黼才放下的心忽地又提了起來:“這是何意?”
清輝道:“我的意思是,他這份所圖,才是最可怕的。”
林稟正分明跟老吳之死,以及由儀那兩宗血案都有瓜葛,何況此後還牽扯一個方荏,清輝心思通透,又不似趙黼跟巽風兩個關心則亂,早在來的路上就懷疑了林稟正,如今確認了,極快之間便將前因後果梳理了一遍。
如今林稟正光天化日下如此行徑,分明是一個不怕bào露自己之意,這般行事,竟隱隱透著“魚死網破”的氣息,這才是清輝最擔心的。
清輝又道:“可是為何要對崔姑娘下手呢?想來多半是林教習頸間有傷之事所起,這件事,是崔姑娘記得,同阿澤說明後……我父親才請林教習去刑部的,或許他猜到了崔姑娘跟這個有關麼?”
不料趙黼聽了,通身一震,雙眸微睜。
巽風心中也想到了一事,就看趙黼。
趙黼察覺他的目光,回頭看他一眼:“你想說什麼?”
巽風不答,趙黼喉頭又是一動,冷冷道:“你是否是想說,姓林的對崔雲鬟如此,是因為我硬拉著她去方府之故,那姓林的格外狡猾,必然是無意中發現一二了,對不對?”
巽風垂眸,雖然不語,卻已經是無聲默認。
清輝卻並不知此事,一怔問道:“你幾時帶了崔姑娘去方府的?如何進去的?又是做什麼?”
趙黼不回答,胸口起伏,最終用力揉了一把額角,大步走到窗口,默然站了會兒,忽然猛地舉手一拳擊去,只聽得喀喇喇一聲,竟把一扇窗戶打得粉碎。
室內三人一時誰都不曾說話,頃刻,清輝思忖道:“不要自亂陣腳,凡事都脫不出一個‘因’去,只要找出林教習為何這樣做,便會找到線索。我想……或許還是跟方督學有關……”
趙黼猛地抬頭,盯著窗外瞪了片刻,便一語不發,旋風般轉身衝出門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