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御史站在原地,直直地看著母親跟妹子,淚珠從通紅的眼中跌落出來,半晌,方快步上前,跪地哭道:“母親!”
夏夫人抱著他的頭,揚首含悲,卻忍著淚,顫聲道:“不必哭了,如今……好歹真相大白,秀珠……也終於不必再背負那不堪污名了,這已經、夠了。”
夏御史擁住母親雙腿,放聲大哭。
不出兩日,此案已經滿城皆知,那些知道內qíng的人,才明白原來夏秀珠竟是被親夫冤枉害死的,不由皆都唏噓。
曹墨跟一gān犯案人等,自有刑部定罪不提。
而在鳳儀書院內,夏秀妍一連十數日不曾露面,那些曾戲弄過她的女學生們,想到昔日所作所為,各自都十分慚愧。
這一日早上,沈妙英因看著那座上仍空空地,便道:“真想不到,世間竟有這樣兇狠之人,渾然不念結髮之恩,竟是何等的禽shòu心腸!真真可憐了秀妍的姐姐。”
雲鬟垂首不答,沈妙英又道:“不幸中的萬幸是多虧了白侍郎英明,不然的話,豈不是死也不能瞑目,竟要冤屈一輩子的。”
沈舒窈看她一眼,忽地咳嗽了聲。
此刻,室內的學生們紛紛往外看去,沈妙英跟雲鬟也都轉頭,卻見竟是夏秀妍從門口走了進來。
室內室外齊齊寂然,有在夏秀妍跟前兒的學生,忙給她讓開路,大氣兒不敢出一聲。
秀妍面色倒也平靜,自己走到位子上,慢慢坐了。
如此,不覺將到晌午,學生們各自散去。
雲鬟依舊落在後面,正要收拾出門,卻見夏秀妍走了過來,沈舒窈跟沈妙英本是要等她一塊兒的,見狀便在門口相侯。
雲鬟止步,不知如何,夏秀妍先屈膝行了禮,復雙手鄭重遞過一樣東西來,說道:“這是母親命我送給姐姐的。”
雲鬟道:“這是什麼?為何送我……”心念一動,便停了口。
夏秀妍望著她,道:“母親說:深謝姐姐,還說……夏家欠了姐姐大恩,夏家人會記住的,以後姐姐若有差遣,便拿此物為據,夏家會全力以赴。”說話間,眼睛已經紅了,卻仍向著雲鬟笑笑,又行了禮,方轉身出門去了。
雲鬟目送她離開,打開那小小盒子,發現裡頭放著的,原來是一枚紫檀木的刻像,長長方方,如同腰牌一樣,已有些年頭似的,中間是極jīng致的麒麟形。
夏家並不算是名門望族,夏御史跟曹墨也是平級,然而曹墨之所以要籠絡夏御史的理由,追根究底,卻是因為夏夫人的緣故。
夏夫人品xing賢良慈柔,年輕的時候,曾是宮內女官,還是一手帶大了靜王的人,時至今日,靜王見了她,都要稱一聲“rǔ母”。
雲鬟自知道夏秀妍方才那一句的允諾,實則非同小可。
蹙眉看著此物,微微出神之際,雲鬟忽地又想起,那日在宣平侯府門口跟夏夫人遙遙一望。
當時那貴婦眼中是掩藏不住的隱忍的悲傷,雲鬟只以為是因為自個兒婉拒了她,故而她有些傷心。
可是現在……手指撫過那麒麟形:或許在夏夫人去找自己之時,她就已經猜到了夏秀珠不在人世了,但是身為人母,仍要拼一口氣,不管如何,也要替女孩兒討回公道。
眼底微有些cháo意,將腰牌好生收起來,雲鬟往外而行。
沈妙英跟沈舒窈兩個在廊下,正放慢步子等候,見她走來,便才說:“如何這樣慢?方才夏秀妍跟你說什麼呢?”
雲鬟搖了搖頭:“沒什麼。”
沈妙英打量她一會兒:“那也罷了。”便挽著她的手往外去。
三人徐步經過廊下之時,便見有幾個女孩子站在庭院花樹底下,不知誰說句什麼,便齊齊笑了起來。
沈妙英不解,因略微留神,便聽其中一個說道:“聽說王妃是極高貴可親的,只是我並沒福分親眼見著。”
另一個說道:“倘若王妃果然設宴相請,姐姐自然就見著了,又何必著急呢!”
又有人道:“聽說已經請了幾家的太太奶奶並姑娘們……誰能去誰不能去,還不一定呢。”
忽然一人放低了聲兒道:“你們說,晏王妃這回如何親自回京來了?且又相請這許多女眷們,是不是因為世子殿下是那個年紀了,所以才……”
眾女孩兒說不下去,又羞又樂,均笑起來。
沈妙英心念轉動,便嘖了聲。
雲鬟因心思不在這些上頭,也並未在意。不料沈妙英回頭問她道:“妹妹,你家裡收到請帖了不曾?”
雲鬟問道:“什麼請帖?”
沈妙英正要說:“是晏王妃……”便聽得一聲咳嗽,原來是沈舒窈在前頭,輕聲道:“偏你多話,肚子裡藏不住丁點兒事。”
沈妙英瞅了她一會兒,忽地笑道:“這有什麼可忌諱的?是姐姐你多心罷了。”
沈舒窈帶笑垂眸:“原來是我多心了?”
雲鬟略覺古怪,因才問:“你們在說什麼,如何我不懂?”
沈妙英見她果然不知qíng,便道:“你方才沒聽見那些人在議論紛紛麼?是晏王妃回京來,要設宴相請各家女眷呢,他們便猜測是因晏王世子年紀不小了,王妃此番特意回京……來挑世子妃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