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說這兩日,白清輝因在蔣府之中做客。
清晨還未起身,朦朧之際,便聽得外頭嚯嚯之聲,清輝微睜雙眸,卻見窗紙上隱隱仍有些暗藍,天尚未明呢。
清輝知道蔣勛又早起晨練,翻來覆去,因爬起來,披衣出外相看。
開門之時,卻見院中,有道影子騰挪躍移,矯健生威,果然是蔣勛著月白勁裝,把一柄劍揮舞如風,滿目只見劍影如霜,又似雪片爍爍,著實好看非常,讓人jīng神都為之一振。
阿澤站在檐下,正緊緊盯著,時而出聲指點。
清輝盯著看了會子,不覺微露出笑意,他因向來怠懶,最厭煩揮刀動槍,因此這幾年來武功也毫無長進,只會胡亂揮兩拳罷了。
蔣勛卻不同,自打兩年前那次失聲痛哭之後,日日發奮,絲毫也不敢怠慢。
照阿澤說來,蔣勛的資質其實也並非上乘,但他如此勤奮,劍術竟也日漸jīng進。
原本阿澤還只三招不到便能將他制住,漸漸地便十幾招才能壓制,再到後來,便需要凝神仔細,過個幾十招,才能覷空贏他,這還是因為阿澤畢竟對敵經驗豐富,而蔣勛卻從未跟人生死相鬥過、到底缺上一層之故,但是如此卻已經是極難得了。
清輝看在眼裡,心中便想:“這就是所謂‘有志者,事竟成’罷了。”也為蔣勛高興。
蔣勛一套劍法舞罷,便收勢回來,阿澤竭力挑了兩處不足的地方,說了一番。
蔣勛又復練了一會子,總算滿意,這才去洗了澡,又復回來,大家坐了吃早飯。
阿澤因問道:“今兒無課,清輝有何安排?”
白清輝想了想:“上回去刑部,父親果然不肯答應借卷宗給我們看,更不肯透露他所得為何,今日我們去京兆府罷了,季陶然多半會在那邊。”
阿澤笑道:“四爺向來如此嚴謹,你們可別記恨。”
清輝卻並不在意這個,道:“這有什麼?豈不聞‘事以密成,語以泄敗’?父親為機密之故,自然不肯向許多人告知,這也是他職責所在,原本我們也不過是去碰碰運氣罷了。”
可雖如此,到底是父子天xing,清輝又天生dòng察細微,前兒去刑部一趟,已經看出白樘必有所得,只是不知所得為何罷了。
清輝說到這兒,忽地想到見過的那“盧離”,一時停下筷子,若有所思。
蔣勛早給他剝了一個jī蛋,放在跟前兒,問道:“發什麼呆呢?快些吃飯吧。”
清輝方回過神來,低頭看著面前圓白如玉的白煮jī蛋,因想了想,便道:“你們可還記得昨兒見過的那京兆府的捕快?”
阿澤道:“哪個?”
蔣勛卻道:“是叫‘盧離’的那個?跟陶然哥哥相識的?”
清輝點了點頭,阿澤才笑道:“原來是他。我當是哪個捕快呢。”
蔣勛就問是怎麼了,清輝說道:“不知怎地,我覺著這個人有些怪。”
蔣勛聞言,面露猶豫之色,便低下頭去。
不料阿澤道:“這又有什麼怪的呢?看著像是內斂些罷了,你們若知道他的出身,就明白這樣一點兒也不怪了。”
清輝見他仿佛知道內qíng,便忙問:“什麼出身?”
原來阿澤昨兒因回刑部,自然便去班房等地跟舊時相識打招呼,因他年少,xing子活泛,眾人都十分喜歡。
正說笑中,因看見京兆府的人從廊下經過。
阿澤隨口說道:“今兒京兆府來的人略多。”
他身邊兒有個年長些的書吏,掃了一眼,便對旁邊一個說道:“我仿佛看見張捕頭的兒子也在其中?你們看見了不曾?”
旁邊原本有五六個人,可因多數都是新進的書吏,於是倒有一半兒搖頭,還有人問:“張捕頭是誰?他的兒子又是誰?”
那知qíng的,不由嘆息苦笑,說不出口。
老書吏見這許多人都不知道,也是苦笑,道:“我倒是忘了,這真是長江後làng催前làng,已經鮮少有人記得張大繼囉!”
阿澤是個口快的,便問:“張大繼?這名字聽來有些耳熟呢。是刑部的捕頭?如何我不知道?也不曾見過?”
老書吏道:“哥兒才多大年紀,你雖跟了侍郎這幾年,可張捕頭卻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,不做捕頭也久矣,何況他兩年前就已經故去了,你又如何能知道,如何能見呢?”
阿澤倒吸一口冷氣:“死了?”
書吏搖頭,滿目惋惜之意:“可不是?放在十多年前,又有誰不知道、不認得張捕頭呢?真是此一時,彼一時。”
阿澤見他似是個滿腹故事的,自然忍不住,忙問道:“到底是怎麼了,您老且別賣關子,趕緊跟我們說說。”
老書吏皺著眉,未開口又嘆了聲:“這件事兒,我卻也不忍心說,只不過提起來你們哪個會不知道呢?正是因為‘鴛鴦殺’那個凶賊,活生生把張捕頭剋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