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旦察覺qíng形有異,他又如何會再冒險動手?
連白樘都低估了他的能耐,又何況季陶然呢?
先前季陶然因在府衙瞧那些往日卷冊,卻見盧離匆匆而來,竟同他說道:“我方才在外頭巡經,聽人隱隱說什麼世子府出事了,也不知怎麼樣。”
季陶然脫口道:“妹妹……”忙又問:“出什麼事了?”
盧離搖頭:“我待要再去打聽,心想著先來跟公子說聲倒好。”
季陶然心頭不寧:“我跟你一塊兒去。”
當下放了卷冊,同盧離雙雙往外,將出門時候,盧離因說道:“公子何必自個兒走一趟?且未必是大事,畢竟世子那樣能耐。”
季陶然道:“你不知道,不是世子,只怕……”說了一句,便搖頭,到底同他一塊兒去了。
路上卻也似雲鬟一般,只見一股輕煙繚過,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,後來才知道是迷煙。
季陶然從來都當盧離是個好人,縱然白清輝曾說他身上有血腥氣,也還忙著替他開解,誰又知道果然是個“不可貌相”的,醒來後發覺自個兒被綁了,兀自有些不能信。
直到盧離又把雲鬟抱了進來,扔在地上。
季陶然看著他,卻忽地覺著今日所見的盧離,跟往日所見那個,氣質上大不相同。
臉雖仍是那張臉,然而眼神卻已不同,不再總是避著人,反如兩把刀子刃般,瞥著人的時候,有冷颼颼森然之氣。
季陶然只啞聲叫道:“盧離!你、你這是做什麼?”
盧離道:“季公子,你不要慌,我不是把你心上的人帶來了麼?”
季陶然喝道:“你是失心瘋了不成?休要胡鬧!鬧得太過,我也保不了你!”
盧離見他兀自不知究竟,便嘶嘶笑了兩聲。
季陶然看著他,又看看雲鬟,見她仍是書童打扮,原本世子府防衛森嚴,等閒人不得入內,他如何能在青天白日下把個活人弄出來?自然是經過處心積慮才能如此,何況連雲鬟藏身在世子府都知道的人……
季陶然原本還以為他是“瘋了”瞎鬧,直到心底認真飛快一想,才覺遍體生寒:“你……”上下打量盧離,見他此刻已經換了一身兒褐色布衣,瘦狹的身影,越發不打眼了。
季陶然腦中轟轟然,頓時想起白清輝所說“那兇手有個極便宜的身份,能讓他留意到街坊動靜兒不被察覺”,又道:“他身上有血腥氣”,一句一句,從腦中似雷聲一般驚響而過。
季陶然胸口發悶道:“莫非,你就是那……”
盧離竟沖他笑了笑:“季公子,我身上當真有血腥氣麼?可是又怎麼會?每次我都認真洗手洗澡的。”
他有些疑惑地,最後一句,卻是自問,仿佛想不明白。
季陶然只覺眼前發黑。
季陶然問罷,盧離不答,季陶然生恐他再對雲鬟不利,便勉qiáng振作jīng神,故意又道:“另外,世人都知道妹妹在城外家廟裡,你又是如何知道不是?”
盧離見問,回頭盯了他半晌,道:“說來,我倒是並沒料到這個,差些兒上了當。”
原來按照雲鬟所記憶的,在北門橋血案之後,便自然是長安坊,三個案子過後,就輪到她,也正是在她被綁了的危急關頭,是白樘及時尋來相求。
可是只因盧離看破了長安坊內的埋伏,因此自然不會鋌而走險,他的殺意被阻,惱恨jiāo加之下,本想再選別的人家兒,又恐倉促里反弄巧成拙,因此勉qiáng按捺。
何況最讓他不解的是:為什麼白樘會未卜先知到讓人在長安坊內預伏?
起初盧離發現有刑部高手出沒之時,還有些驚心動魄,以為自己露出馬腳,是以公差們才要瓮中捉鱉。
可那些差人卻並沒一擁而上,盧離qiáng自鎮定,離開之後,心中細細想了許久,卻並沒發現有什麼破綻。
何況倘若刑部真認定是他,早就將他拿下了。
由此可見,白樘只知道案發地點,不知作案之人。
可不管如何,這一處的伏兵,竟是莫名而來,宛若神兵橫來一樣當頭棒喝。
他自問行事上絕不會留下任何破綻,直到想起了一個名字。
——崔雲鬟。
這個他曾經大惑不解,後來卻越發“難以忘懷”的名字,當時京城已經傳開崔侯爺把女兒送去了家廟的事兒,加上長安坊之事被耽擱下來,盧離開始留意侯府的家廟。
起初因北門橋事後,為防備那“連環殺手”,京兆府的捕快們多半時間都輪班在街上巡邏,他也不得空出城,只偶然一次,因隨著其他捕快出城偵訊,略略張望了幾眼。
後來因白樘在長安坊布了伏兵,京兆府那邊兒壓得略鬆了些,盧離才得了閒,便來城外查探。從外圍看,也並沒發現異常。
正在心中揣測如何行事,誰知那日,他在街頭巡邏,正好兒看見崔承帶著幾個大漢,嚷嚷著說什麼:“我就要去……看姐姐又怎麼了?”等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