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往後,便是沈舒窈到崔侯府,正趕上崔印請他飲宴,雲鬟是故意留下沈舒窈的,只因她自明白,趙黼既然在府里,只怕必要找機會過來“叨擾”。
而她想見的,就是趙黼遇見沈舒窈時候,是何反應。
果然,不期然遇見了沈舒窈,當時世子殿下的表qíng舉止,處處可以玩味。
如果說上面這些僅僅只是存疑的話,讓雲鬟確認了的,是那一夜,時隔兩年後他再回京,竟夤夜闖入她的閨房,且身帶佩劍。
當時雲鬟並不明白盧離案將發,是以一頭霧水。
一直到察覺是因“鴛鴦殺”之事,才驀然明白。
趙黼之所以瞞著她,並未告訴她此案,不是因為她會怕,只是因為他極為清楚,此案對崔雲鬟來說,影響會有多大。
按照前世的軌跡,她本該被送去家廟的,事實上白樘也正是打算如此,但是趙黼偏偏從中作梗,把她劫了來世子府。
如此大費周章,興師動眾,最初她還以為是他生xing頑劣之故,可此後想想,自然是他早知道家廟不妥當,所以寧肯破天荒,也要把人留在身邊。
更不必說,在他跟巽風,將自己和季陶然救了出來之後,她因將前世今生混淆,以為季陶然已死,是他在旁沉聲提醒。
種種這些之外,再加上白樘的那句話——
當時在刑部養傷,雲鬟因問起白樘此案,詢問他到底是如何找到他們的。
因為前世盧離案中,的確是白樘救了她不錯,而地點,卻正是那啞巴胡同的曹家老宅,而非場外亂葬崗。
只因今生許多事有了改變,盧離除了擄劫她外,還將季陶然也劫了來,時間上更做了提前。
箭在弦上,只怕等不及白樘前來,雲鬟為了自保,只得利用記憶,用言語恫嚇,弄心機之術,盧離才臨時改變主意。
白樘便把如何查到曹家老宅之時同她說明,想起當日危急,便又對雲鬟道:“說來有一件事,略覺古怪。”
雲鬟便問究竟,白樘思忖說道:“晏王世子,不知為何,竟篤定我會偵破此案,會救出你來。”
白樘又微笑道:“當時我亦分寸微亂,多虧他如此信任,我才得靜心呢。”
原本趙黼是個跳脫急躁的xingqíng,那一日卻反是眾人中最沉穩的一個,他對白樘說那句話的時候,其態度之決然篤定,讓白樘印象深刻之極。
漸漸地便撐不下去了,也無法凝神去想,所有記憶都如扯亂了的飛絮,開始在眼前心底亂舞。
仿佛身體裡的溫度都在飛速流逝,雲鬟終於睜開雙眸,看著面前趙黼道:“王爺,何苦呢?”
目光相對,趙黼凝視著她淡漠倦怠神qíng,面色也逐漸起了變化,依稀有些冷,卻仍是不言語。
雲鬟輕笑:“若要報復我,何至於選這樣一種方式。您不覺著委屈麼?”垂落眸子,長睫蝶翼般攏著。
趙黼卻仍死死盯著她,神qíng微冷之中,透出幾分薄慍,但緊閉雙唇,仍是一個字也不說。
兩個人相隔很近,不過兩三步之遙,然而這一刻,卻仿佛天各一方一般。
寂靜無聲中,忽然聽見外頭腳步聲傳來,旋即有人推開祠堂的門。
原來是羅氏見勢不妙,又不敢去驚動別人,就讓人看著院門不許閒雜人等出入,自己飛快去請了崔印。
崔印推門而入,一眼看見兩人面面相對,忙道:“世子……鬟兒……”因不知到底是發生何事,心裡十分忐忑。
此刻羅氏也跟著走了進來,見雲鬟臉白如紙,忙走到跟前扶著,口中叫苦:“跪了一整夜了,可別有個好歹才是。”
趙黼聽了這句,眼神又是一變。
而羅氏話還未說完,雲鬟已經雙膝一屈,往前栽倒過去,得虧羅氏就在旁邊,忙順勢攔腰抱住。
趙黼望著雲鬟,見女孩子宛若一片輕羽似的,又如折了翼翅的翎鳥,無力地垂首靠在羅氏身上。
趙黼他本能地走上前,崔印卻早搶先一步將雲鬟抱起,因對趙黼道:“世子,暫時失陪片刻。”抱著往外而去,徑直回雲鬟的居處。
趙黼目送他們離去,本要跟上,不知為何卻停了步子,正在怔忪,忽然聽門口有人問道:“世子如何在這兒,我姐姐呢?”
趙黼定睛一看,卻是崔承,他斂了心神,便道:“她昨兒真的在這跪了一夜?”
崔承聞聽,扁了扁嘴:“可不是麼,老太太真是固執,父親母親他們求也沒用,還把我拉走不許我陪著姐姐……姐姐去哪裡了?是回房了麼?”
趙黼點了點頭,又問:“為什麼要罰她跪?”
崔承道:“還不是為那些傳言呢,不知哪個多嘴的,跟老太太說了姐姐並沒在家廟的事兒,老太太便動怒了。”說完了便道:“我不跟世子說了,去看看姐姐。”
趙黼見他著急要走,便叫住他:“小傢伙。”
崔承回頭:“做什麼?”
趙黼問道:“據我所知,你原本並不喜歡崔雲鬟,如何現在對她這樣好?”
崔承皺眉,仿佛疑惑他為何問出這話,撓撓頭道:“我哪裡不喜歡姐姐了?一開始……不過是、不過是聽了別人的混話罷了,姐姐實則是極好的人,對我也是真心的好,我為什麼對她不好呢?”小傢伙說到這裡,便握拳道:“誰敢對姐姐不好,我就打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