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沉舟雖然風流花心,也時常結jiāo些外頭的人,偶爾揮霍幾個錢,可其實是個有算計的,再加上徐志清也並無那些惡習,且頗為能gān,因此徐府倒還是蒸蒸日上。
因小時jiāoqíng,葛二也時常跟著徐沉舟廝混,徐沉舟對他倒也使得,有時候葛二無法求他救濟之時,也還貼補幾個錢兒,總不至於讓他空手而回罷了,倘若有些場合,有時候忘了去請,葛二不請自來的話,也由得他。
雲鬟是初來乍到的人,連葛二叫什麼都不知道,自然更不知他們兩家私下裡的底細了。
所以徐志清一看雲鬟指出了葛二,心中反而一嘆:雖不知道此中究竟,卻也明白殺人兇手必然是他跑不了的。
此刻徐員外也道:“是怎麼說?難道是葛小兒?”
徐沉舟將葛二的手腕往上一擎,徐志清在旁細看,卻見他的袖口上竟有兩塊兒看著還算新鮮的血漬。
葛二原本也沒留意,轉頭一看,才變了臉色。
徐沉舟不由分說,將他按在桌上,伸手於袖口摸了摸,又去胸前一探,雙眸眯起,抬手出來的時候,手中已經多了一枚蝴蝶穿花的珠釵。
前頭蝴蝶的兩隻須子都是先前細碎寶石而成,於他手中顫巍巍地,最令人吃驚的是,一根須子上的寶石跟底下的珍珠已經是赤紅色,卻是被血染紅了的。
葛二早已經面如土色,真箇兒皮囊都似泄了氣一般,軟軟委頓。
當下便水落石出,縣丞即刻將葛二帶回了衙門,細細審問了一番,很快定了案。
原來今兒徐府請客,徐志清安排名單,因念在葛二畢竟曾是他叫過“哥哥”的人,又憐他大年下里,便格外照拂,也請了他來。
誰知這葛二是個貪得無厭的xing子,平日裡徐沉舟雖時常接濟,怎奈於他看來,徐家家大業大,徐沉舟每次卻只給些散碎銀子,有時候甚至幾百錢而已,所以他心裡竟生不忿。
但又因知道徐沉舟的xing子外熱內冷,是個不好招惹的,因此明面上卻不敢抱怨什麼,生怕得罪了他,以後便無法跟著廝混了。
這一日因來到,聽說徐志清請了海棠班,葛二是個有心的,於這“色”字頭上,也十分著緊,他又不像是徐沉舟一般有錢,自打落魄之後,不管去哪裡,那些青樓jì女,打茶圍的小麼兒等,見了他,無不避之唯恐不及,因此葛二心裡很不受用。
更因為徐沉舟原本跟花解語極好,每次前去聽戲捧場,葛二便也尾隨,目睹了多少風流旖旎之事,他因沒錢,也不如徐沉舟勢大,自然沒法子親近花解語,只是心裡卻窩著一團火。
而花解語也是個高傲的xingqíng,有時候葛二大著膽子要接近他,總被他冷言冷語打發,葛二求之不得,便轉為唾棄詆毀。
後來花解語年紀漸漸大了,徐沉舟便喜新厭舊,又看上了小海棠,葛二心中暗暗痛快,可看著小海棠比花解語更加鮮嫩可愛,心裡自然也痒痒的……又因為他每每跟著徐沉舟出入,打扮的也是人五人六的,心想小海棠年紀小,或許不懂事,會從了他也是有的。
卻又怕貿然下手,給徐沉舟知道了是要不依的。
如此左右猶豫,暗暗覬覦了多少日子,不得下手,直到今日。
因葛二近來手頭又緊,借著今兒徐志清請了他來,他便暗中忖度:因自小兒在徐府里玩耍,自然對這徐府內各處都十分熟悉,此刻年下,各房內只怕鬆懈,若是趁機能夠耬些東西到手上,豈不一舉兩得?
因此他飽吃一頓後,趁著桌上眾人都亂糟糟地,便偷偷跑了出來,沿著那僻靜假山石頭間往前摸去。
誰知偏巧看見了小海棠跟徐沉舟兩個躲在假山叢中,徐沉舟摟著小海棠,兩個人說說笑笑,十分qíng熱親密。
葛二見狀,便把那偷竊的心也都扔了,只顧眼中著火。正好兒雲鬟走來,小海棠便跑了,葛二見徐沉舟並未追上,他反而抄近路,躲在那假山dòng子裡頭。
果然小海棠要從假山石dòng內穿過,葛二一把抱住,便要求歡,小海棠起初嚇了一跳,認出是他之後,自然抵死不從。
葛二口中亂嚷許些好話,怎奈小海棠雖年紀不大,卻知道他不過是個貼在徐沉舟身上的吸血蟲罷了,便百般rǔ罵。
他學戲的人,口頭何等厲害,便罵得葛二一佛出世,二佛升天。
葛二羞極反成了怒,本來想放他走,此刻反而撲上去,狠狠地按著後頸,將他拉著往山石上一撞,道:“你也不過是個下賤戲子罷了,在大爺跟前兒裝什麼高貴,老子家裡風光的時候,你這種小賤人都跪在腳底下舔呢!”
發狠撞了兩下,卻沒聽見小海棠言語,忙扳過身子來一看,卻見額頭正好碰在那塊兒凸出的石頭上,已經血流滿臉了。
葛二魂不附體,忙鬆手,轉身要逃,因見小海棠鬢邊的珠花兒閃爍,他把牙一咬,便摘了塞在懷中,不提防就在那時候袖子上沾了血。
一場天大的禍事,卻在轉眼之間就已經告破,徐志清原本沉甸甸的心如一團雲似的輕,又是驚喜,又是感激,幾乎就要撲上前把雲鬟抱上一抱。
徐志清拉著她,喜不自禁:“好賢弟,你倒是怎麼認出他是兇手的呢?”
此刻也有許多眼睛在看,許多耳朵在聽,雲鬟便淡淡道:“其實很簡單,先前外頭叫嚷說殺人了的時候,廳內眾人都驚疑,我當時因看了一眼,見只有他坐在角落裡無動於衷,因此已經懷疑了。方才縣丞大人說外頭有人被殺了,眾人愈發惶恐,可他還是絲毫不驚……只有兇手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,所以我才知道是他。其實哥哥只要略微留心,也就會看見了。”
旁邊眾人聽見,細細想想,都恍然大悟。
在座許多人,因見雲鬟輕描淡寫說著,他們稍微一聽,解除了心頭疑惑,自然也覺得此事簡單的很了。
但是對有心人而言,只要轉念再想想,卻就知道並非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