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清輝卻也不急不慍,傳命帶他下去,又叫張小左上堂。
白清輝道:“你可聽說近來馮朗、杜遠士被殺之事?”
張小左聞言,垂下頭去。
白清輝道:“本縣問話,如何不答?”
張小左方點頭:“是聽說了。”略微遲疑,又道:“說來,那日我去弔祭馮朗。還跟杜遠士說過幾句話呢。他並未乘車,我原本還想送他,他卻執意不肯,只說要自個兒走走,倘若我果然拉他上車,只怕就避過這劫了。”說到這裡,眼圈不由微紅。
白清輝道:“你們說了什麼話?”
張小左道:“只說……馮兄年紀輕輕,委實可憐可嘆等,並無別的。”
白清輝道:“原來如此,那當時羅添可也去過?”
張小左神色微變,繼而搖頭:“他並未去過。”
白清輝道:“這是為何?”
張小左猶豫了會兒,道:“他們兩個素來不太和睦……羅大哥、咳……他們很久前因什麼爭執過,詳細如何我便不清楚了。”
白清輝道:“既然羅添跟馮朗有過齟齬,是不是他懷恨殺人?”
張小左一愣,繼而搖頭道:“不至於,斷不至於如此。”
白清輝道:“你說你不明白他們爭執的詳細,如何竟這樣肯定?”
張小左面上掠過一絲不安之色,旋即道:“畢竟、畢竟大伙兒曾是極好的。再怎麼口角爭執、也不至於就到殺人的地步……”
白清輝道:“那麼……昔日那場爭執,都有誰人在場?”
張小左睜大雙眼,卻不答話。
白清輝臉色略微緩和:“杜遠士自然是在的?”
張小左喉頭一動,點頭說是。
白清輝拿起手上一張供詞,仿佛看了一會兒似的,瞥著他道:“據盧逾……嗯,盧逾也在對麼?”
張小左聽了這兩個名字,臉色泛白,目光看向白清輝手上的那張紙,猶豫著又點頭,卻已經無法出聲了。
白清輝將供詞放下,抬眸道:“本縣的徐捕頭,大概也在其中罷?”
張小左臉色發白,更不能言。
白清輝一按驚堂木,道:“你既然知道這幾個人都在現場,又確信他們不會引爭執而殺人,難道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爭執?可見你隱瞞不實!當著本縣的面兒,還不從實招來!”
張小左渾身發抖,眼珠亂動。
白清輝道:“方才已有人招認了那樁惡事,是本縣看你衣冠楚楚,才存愛惜之心,想你坦白從寬罷了,若你仍冥頑不靈,就不必怪本縣無qíng了。”
方才白清輝作勢拿著那張“供詞”其實自然是先頭隨意錄供的一張紙,可他言辭舉止中,卻透出一種誤導之意,讓張小左誤以為方才那會子盧逾已經招了,這才不敢咬死不認。
如今聽白清輝又口口聲聲說及那“惡事”,張小左臉色頹然,舉手捂著臉道:“我、我也不敢瞞著大人……實在是,這件事已經……已經過去許久,我們沒想會再翻出來。”
五年前的一個夏日,徐沉舟,羅添,盧逾,張小左,馮朗,杜遠士六個人,都是翩翩少年,家世又都極好,便氣味相投,時常聚在一塊兒,斗jī走犬,無所不為。
這一日,六人出城,去郊外野遊,及至中午,便把帶來的酒水都喝光了。
六個都有些醉意,便在那樹蔭底下乘涼假寐。
誰知過了片刻,從樹林中忽然傳出極清脆的笑聲,繼而又有些低低細語的響動,竟仿佛是有女子的聲音。
這六個人中,馮朗是最好事的,當即爬起身來,醉醺醺入內查看qíng形。
半晌馮朗貓著腰兒回來,低低笑著,又指樹林子裡,因對其他五個人道:“你們都別睡得死豬一樣了,快進去看好的!”
眾人都不理會,以為他是誆騙呢,馮朗道:“光天化日,一對兒狗男女在做那等事呢,你們再不去,就完事兒了!”
這一起子都是些好事之徒,又都血氣方剛的,聽聞有此等野合之事,頓時睡困之意全無,便跳起身來,隨著他悄悄地入內查看qíng形。
漸漸地摸到了那林子裡,果然見前方樹葉掩映,有一對兒少年少女靠在一起,十分親密似的,在喁喁喃喃地說話。
那女孩子十分嬌羞,只顧低著頭躲避,那少年便湊過去,在她櫻唇上輕啄。
眾人見狀,心跳加速,越發血脈僨張。
那羅添是個最好色的,頓時眼睛都通紅了,連連咽下口水。
看了會兒,羅添便喃喃道:“真是yín賤……既然如此那就休怪……”竟按捺不住,撥開樹枝沖了過去。
那一對兒小鴛鴦聽見動靜,又見一個男子發瘋似的衝出來,嚇得色變,少年忙抱緊了女孩兒,道:“你做什麼?”話音剛落,就見羅添身後又走出幾個人來,竟都比他高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