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雪雖仍跟在身旁,可見了清輝,卻並不叫嚷,只有老老實實臥在門口。
兩人廳上坐了,雲鬟問道:“大人如何這樣早就來了?”
雲鬟自知道趙黼跟蔣勛來到縣衙,心中便猜兩人多半離開了,是以清輝才得閒,不由又低聲道:“可是’貴客’已經去了?”
清輝見問,看了她片刻,方點了點頭。
雲鬟聞聽,就仿佛卸下重擔,卻不便太過歡喜,卻不由笑道:“也是湊巧,我本以為今年大人無法在可園一塊兒過除夕了呢。這下子不用擔心了。”
清輝見她雙眸明亮,竟有些意氣風發似的,心底那些話轉了幾轉,終於又緩緩壓了下去,也便微笑道:“說的是,我……也正是想來跟你說此事的。”
兩人說話之時,外頭仍有小廝在掃雪,雲鬟心裡鬆快,且因喜歡雪後景致,因便笑道:“我來此過了兩個新年,這是第三年上才下了一場雪,倒不知雪後外頭的景致怎麼樣,大人若是得閒,不如一塊兒出去走走?”
白清輝一怔,眼神便柔和下來:“好,我也正有此意。”
起身之時,清輝垂眸,眼底方掠過一絲悒鬱之色。
其實清輝今早來可園,並不是為方才他所說之事,反而恰恰相反。
本來……他是來警告雲鬟的。
昨晚上因蔣勛吃醉了,十分廝纏,顛三倒四地說起在雲州之時、跟張可繁的相處種種,清輝耐著xing子聽了許久,才恍惚覺著趙黼已經很長時間沒回來了。
好歹扶著蔣勛入內,將他安置妥當。清輝才來至外頭,因不見趙黼,便問底下人。
因先前趙黼打聽典史之事、而後卻又瞬間消失無蹤,那兩個捕快本就疑惑震驚,如今見清輝問,不敢隱瞞,便將來龍去脈盡數jiāo代。
清輝聽了,竟是前所未有的驚心膽寒。當下顧不得,也不叫隨從,自己忙忙地出了縣衙,一路也往可園而來。
從縣衙到可園,本並不長的一段路,清輝卻想了許多可能,這會子趙黼如何在可園內大鬧天宮,雲鬟又是如何驚懼慌張,統統都是jī犬不寧,天翻地覆的場景。
誰知來至可園,卻見大門緊閉,細聽,裡頭卻寂然無聲。
清輝皺眉思忖片刻,舉手敲門。
半晌,那門上老僕才醒來開了門。清輝道:“方才可有人來過?”
老僕一愣,繼而搖頭道:“不曾有人來,今晚上只大人一個訪客。您找我們公子有事麼?我叫他們去傳一聲兒……”才要走,便被清輝攔住。
清輝猶豫了會兒,道:“裡頭沒什麼事兒麼?”
老僕懵懂,又陪笑說道:“大人指的是什麼?今天發了年貨,晚上又吃了酒,大傢伙兒都喜喜歡歡,睡得都格外早些。我聽說我們公子都破例喝了點子桂花酒呢。”說著,便呵呵地笑了起來。
清輝聽到這裡,皺眉在心中飛快地思忖了一會子,便道:“既然如此,你不必入內稟報,我今日來之事,也不用對裡頭說。橫豎……明兒我會再來,親給典史說明就是了。你去睡吧。”
老僕躬身答應,又送了清輝出來。
清輝雖出了門,一時卻並不曾走開,來回踱步數次,忽然抬頭,像是想到了什麼,忙邁步往前而行,最終停在可園旁邊的周宅門口。
白清輝再次見到趙黼的時候,仍是在縣衙廳內。
清輝坐在桌前,望著趙黼一步一步從廳外走進來,他的臉色有些古怪,讓清輝無法形容,也看不出到底是喜是怒,又仿佛只是一片風平làng靜。
但清輝知道那是不能的。
趙黼緩步走了進來,在清輝對面兒椅子上坐了,沉默片刻,才抬眼看他。
終於他說:“你什麼時候知道她在此地的?”
清輝淡淡道:“剛上任不久。”
趙黼笑了笑:“哦?如何知道的?”
清輝頓了頓,不答反問道:“世子想要如何?”
趙黼眯起雙眸,卻並不做聲,只是默默地盯著清輝。然後說:“所以……你知道我去錢塘,就一直替她隱瞞?”
他的聲音仿佛帶著寒意,清輝仍是波瀾不驚:“是。”
趙黼道:“為什麼?”
清輝道:“世子第一次來縣衙之時,我心裡也有一句話,很想問世子,如今終於可以當面兒請教了。”
趙黼若有所思地看著他,聽清輝道:“世子,不覺著你有些bī人太甚了麼?”
趙黼雙眉微蹙,卻偏笑了笑:“哦?你指的是崔雲鬟?”
清輝道:“我一直想不通當初鳳哥兒為何要投水,縱然外頭那些流言十分不堪,但那也不是她的xing子,後來,我想起在季陶然家裡,無意曾見世子跟以鳳哥兒說話,我記得,當時她的眼神。”
趙黼瞳仁又有些收縮,清輝道:“她是為了避開世子,才寧肯選擇這樣決然的方式,這點兒,世子只怕也心知肚明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