隋超似有不忍。
雲鬟一笑,便又問道:“那好,便不提這些。只是吉祥跟來福相比,嘴邊的確是多了一處黑點兒的,不知是左邊嘴角,還是右邊?這個夫人總是能回答的。”
艾夫人身後的丫頭聽了,正yù張口,便聽雲鬟咳嗽了聲,目光淡淡冷冷地瞥了過來。
那丫頭倒也機靈,忙緊緊閉嘴。
此刻艾夫人雙眸盯著雲鬟,目光閃爍後道:“是……左邊。”
雲鬟一笑道:“夫人的丫頭仿佛有不同見解。”
原來那丫頭聽見艾夫人回答後,竟詫異地睜大雙眼。
眾人忙看向那丫頭,那丫頭膽怯,死死低了頭,不敢做聲。
雲鬟道:“姐姐不必怕,當著隋大人的面兒,直說就是了。”
丫頭左右掃了眼,終於小聲說道:“本來、本來來福嘴邊並沒有黑點呢,又或者……是婢子們看的不仔細,忽略了也是有的。”
旁邊一個丫頭也點點頭。
現場一片低低疑惑的聲響,隋超皺皺眉,繼而道:“也許是這丫頭說的對,興許有些細微之處,別人自不會留心,只我妹子跟來福最親近,才發現得了,有何稀奇?”
雲鬟笑道:“不瞞隋大人說,方才我這句問話,不過是信口胡說的,吉祥就如來福一般,通體雪白,當初既然是隋大人親手所贈,只怕也會知道。”
隋超一愣,艾夫人聞聽,道:“是這幾年才生出來的,難道我養大的,竟不如你清楚?你不過是誤打誤撞的說中了罷了。”
雲鬟聽到這裡,點頭道:“興許的確是我誤打誤撞的多心了。不過,既然夫人先前說來福跟吉祥兩個生得差不多,如今我向來福的主人暫時借了他,倒是可以暫給夫人抱一抱,以解痛失愛犬的愁悶之意。”
雲鬟說著,便抱著來福往前走來,隋超見她不過是一介文弱少年,言辭也和緩,並不似趙黼般一句話就能噎死人,因此心下並不十分警惕。
又看那小叭兒狗十分乖巧,雙眼烏溜溜地,他心裡一嘆,低頭看艾夫人。
誰知艾夫人見了雲鬟走過來,竟本能地後退一步,卻又察覺隋超在打量自己,於是便生生止步。
雲鬟道:“夫人請。”
艾夫人目光閃爍,待要再提“痛失”“傷心”等話,又自覺說不過去,只是猶豫著不肯靠前,雲鬟道:“夫人?”
隋超見狀,便舉手將來福接了過來,道:“阿妹,你抱一抱罷了。”
艾夫人見他親自遞了過來,不敢不接,誰知狗兒才到了手裡,艾夫人皺眉,頓時便打了個噴嚏。
那來福因此仿佛受驚,“汪”地就叫了起來!
艾夫人大驚,鬆手將來福往地上遠遠地一扔——幸而這狗兒身形小巧,動作敏捷,四爪著地,卻又叫了兩聲,直接奔回他原主人身邊兒去了。
那青年忙將來福抱起來,伸手百般撫慰:“不怕不怕。”心裡卻大惑不解,不明白這女人如何竟如此對待可愛的叭兒狗。
此刻隋超也正震驚地看著艾夫人。
艾夫人卻顧不上理他,只有用力打了兩個噴嚏,伸手揉了揉鼻子,很快之間,那下頜跟手上便都紅了起來。
雲鬟見狀一笑,便道:“看樣子,夫人是抱不得這種小貓小狗兒的。體質因人而異,有人在桃花開的時候,會起桃花癬,有人遇見貓兒狗兒,會渾身發癢,正如眾人所見,夫人臉上手上都起了疹子。那請問夫人,昔日是怎麼跟吉祥形影不離,朝夕相處的?”
雲鬟的聲音並不高,可是現場眾人均都鴉雀無聲,因此竟人人聽得明白,後面有人聽不清的,即刻有人轉述,竟一層層傳了開去。
那抱來福的青年叫道:“這位公子說的不錯!你才抱了來福,就迫不及待把它扔開了,此舉絕非素日養狗之人所為!這人甚是可疑!”
他的聲音甚大,百姓們聞聽,均都點頭說是。
隋超雙眸微睜,想要說話,卻又說不出來。
艾夫人臉頰發癢,咬牙qiáng道:“我不慣抱別的狗,只習慣吉祥,又能如何?”
雲鬟冷笑一聲,道:“既然你只習慣吉祥,如何在我問它名字的時候,你猶豫了一下?你顯然是不記得,剛又細細想起來的。何況我問你吉祥跟來福相比是大是小,你竟也只支吾過去。我又假說吉祥嘴邊有黑點,你竟上當……你親自養大的狗兒,按理說是絕不會弄錯的。再加上你方才扔開來福又起疹子,種種這些,只說明了一件事,——那就是你從來沒有養過狗兒,也從沒有親近過狗兒,因為你不是真正的艾夫人!真正的艾夫人,就跟狗兒吉祥一樣,都給你們害死埋在了滄州河畔!”
這幾句話,方大了些聲音,一字一句,聲聲入耳,在場眾人都聽得清晰明白。
聽完之後,頓時轟然出聲。
艾夫人死死地盯著雲鬟,竟不能言語。
兩人目光相對,雲鬟卻轉頭看向隋超,道:“我知道隋主事跟親人多年不見,至為想念疼愛,然而真相便是真相,縱然再不可接受,也已經發生了。其實主事心裡,應該也疑心了這位‘夫人’了吧?只不過不敢承認罷了。”
隋超正睜大雙眸,駭然地盯著“艾夫人”,聽了雲鬟這幾句話,那眼眶便極快地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