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曾親去素賢山莊,為了保護她又安排了巽風等人逗留。
在她上京路上,兩個人在洛陽相見。
崔雲鬟在侯府之時,為了查案,白樘跟她屢次碰面。
後來……崔雲鬟死遁,卻也是白樘替她善後!
原來趙黼並沒有想到這一切。
但是後知後覺,一概想起來後,所有這些都關聯來看,才覺著竟有些地覆天翻的感覺。
如果說,這一切不過只是長久歲月中的種種巧合,那麼崔雲鬟回京後,皇宮內面聖,白樘又如何肯冒著欺君的罪名,當面點撥,雖看著冷漠,卻竟大有照拂之意。
以白樘那種以律為重近乎六親不認的嚴苛個xing,怎會這般破格?
趙黼望著雲鬟頸間的傷,心底恍惚。
當在兵部看見來見張振的竟然是雲鬟之時,不得不說趙黼心中一涼。
雲鬟是知道張可繁女扮男裝跟隨蔣勛的事兒的,當初趙黼怕她泄露給白樘,還曾故意隱瞞不說。
如今看到她親來,——張振當時狐疑是他泄密,而趙黼懷疑的卻是……雲鬟向白樘坦誠了一切。
她雖然敬重白樘,然而卻畢竟是個女子,天xing良善,也不失人qíng味兒,倘若果然向白樘稟明所有,那便意味著,在她心底……這世間再沒有什麼比得上白樘。
所以在內堂中,聽著張振跟雲鬟在外的對話,趙黼看著面沉似水,心底卻也是狂風驟雨,只能一聲不出地扶著椅背,緩緩地落了座。
那時候他已經在懷疑,並且為自己的懷疑而覺著隱隱地恐懼。
然而現在,畢竟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。
趙黼望著雲鬟,對上那雙他再熟悉不過的雙眸,同時也看見向來有幾分淡然卻總是冷靜清明的眼神中,透出一絲難以自抑的晃亂。
就算是在兵部那時候,被張振猛然擒住幾乎生死一線,她的眼睛裡都從不曾有一絲一毫的張皇驚懼,仍是淡然鎮靜如故。
那麼此刻,又是怎麼說?
還有什麼,是比生死更令她看重的?
雲鬟嘴唇微動,似要說什麼,卻又並沒發出聲音。
趙黼gān笑了聲。將她的手放開,緩緩起身,倒退了兩步,便轉身走了出去。
趙黼一路出了房間,卻見靈雨垂頭站在門外。
趙黼瞥著靈雨,然後說道:“好生看著她,別讓她走了,若是人不見了,我要你的命。”
靈雨又驚,又且茫然。
裡間兒,雲鬟正抬手攏在頸間,聞言驀地抬頭,聽見靈雨戰戰兢兢地回答:“是、世子……”
雲鬟忙起身,跟著往外而行,叫道:“世子!”然而聲音越發嘶啞且輕,就如同被蒙在石堆之下發出的聲響。
趙黼置若罔聞,仍要離去,雲鬟忙上前一步,死死地拉住趙黼的衣袖。
此刻趙黼才止步回頭,看了她片刻,便輕聲道:“你安心留在這裡,我會去刑部替你請辭。”
雲鬟搖頭,眼中的淚頓時便涌了出來:“六爺,你答應過我。”勉qiáng說了一句,喉嚨里沙沙地痛,因擅自動作,更似扭斷了般難受。
趙黼道:“我答應你什麼?我答應讓你進刑部為官,可並沒有答應成全你的私心。”
說罷,趙黼抬手在她額角輕輕撫過,又道:“大夫叮囑過不許你多說話,你就不必說了。”
他握著雲鬟的手,將她的手指從自己的袍子上移開。
雲鬟仰頭看著趙黼,一隻手被他撥開,卻又竭力再握過去,終究不肯放開他。
趙黼忍無可忍,攥緊她的雙手:“夠了。”
雲鬟只是堅持不放,一味掙扎,縱然知道徒勞也不肯撒手,雖然無聲,眼中的淚卻不停地沿著臉頰跌落下來。
趙黼望著這幅模樣,眼睛卻也紅了起來,不由道:“你到底……想要我怎麼樣?”
他停了停,問:“我做的還不夠麼?”
將她的手握住,又問:“到底你心中……當我是什麼?”
那天在馬車裡,因見她對白樘態度那樣恭敬,簡直奉若神明般,他雖然覺著白樘的確值得如此相待,但卻隱隱地察覺了不對,便才說了那句——“我還是你的夫君呢,夫君是天,你要聽我的話……”
當時她回答:“是。”
那一刻他才稍微心安。
可是誰又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?她心中一直藏著、供奉著的人是白樘。
他又是什麼?
前生今世,都無法改變?
趙黼緩緩沉聲又道:“你到底要我怎麼做。”
雲鬟垂頭,再也忍不住,肩頭輕輕顫動,淚紛紛地打落在他緊握著她的兩個人的手上。
這樣無聲而泣,卻比嚎啕大哭,更讓他痛徹骨髓。
趙黼垂眸看了半晌,驀地鬆開手,便將她一把摟入懷中。
“我並不想傷害你,”趙黼抱著她,喃喃地說:“阿鬟,你別再bī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