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鬟只轉頭查看周遭,巽風又想到一事,便問道:“是了,他如何那樣早去你府上?總不會也是聽聞了風聲呢?”
雲鬟道:“並不是。只不過因為遭遇了饕餮的事兒,折損了世子送我的一位侍衛哥哥,世子本要再送我一個,我怕又連累無辜,不想要,大概他便親自來了。”
那日,便果然是如雲鬟所說,趙黼因她不要別的侍衛,正中下懷,便想從此便負責送她上下來回就是了。
那天早上,也早早兒地起身,煥然一新、興興頭頭地前來尋人,誰知道……竟偏偏見了那一場。
天崩地裂,真如把一個火藥包給點燃了般。
說話間,已經出了刑部這條街,巽風指著前方道:“再過前頭那十字路,就是第一次那饕餮出沒之地了。”
雲鬟道:“我記得。”
先前他們眾人在刑部之中,便把京內的地理圖拿了出來,將饕餮幾次出現的地點一一標了出來,從最初的“五寺案”到昨日最新出現的那次,饕餮出現的地方雖然不定,然而……
根據這多日來的搜問查詢,依稀也能標出其他幾處饕餮出現的地方路線。
唯一追的最遠而確切的一次,是那回饕餮被趙黼所傷,眾人壯著膽子追蹤,卻發現饕餮消失在皇城左近。
當時白樘道:“這饕餮顯是被人所控,且每次出動,都有其目標之人。”
比如最初的五寺之中的幾位大人,比如趙黼上京之後的陡然遇襲,再往後,卻是向著崔雲鬟而去。
眾人分析到這裡,白樘琢磨道:“饕餮起初吞噬五寺之人,我倒是明白其意為何,當時畢竟世子在南邊兒jiāo戰,若是有心人想趁亂散播謠言,是有的。至於後來上京之後遇襲,也可以得到解釋,畢竟放出饕餮之人對世子仇恨入骨,想要用饕餮對付他,也是有的。可是……前日這一次,卻是叫人費解了。”
雲鬟知道說的是自己,也想不通,便道:“前日這次,此shòu好像是衝著我去的,卻不知為何。”
巽風看她一眼,心中有個揣測,卻不便出口。
白樘卻道:“你如何確定是衝著你的?”
雲鬟道:“我、我是自它的眼神里看出來的……”
說了這句,略覺有些難以說服,便道:“另外,我當時跟柯憲一起落地,它撇下柯憲,卻衝著我過來。它……好像更想殺我。”
白樘這才頷首,道:“這饕餮先前出現的兩次,一為生事、另便於除去世子,第二次索xing直接對上世子了,只這次忽然轉而向你,倒是不知如何,既然如此,就姑且用你的法子,引蛇出dòng試一試。”
眾人又細細分析了地理圖,發現饕餮出現的地點,雖然看似雜亂無章,縱橫jiāo錯,可綜看起來,卻果然都是圍繞著皇城,幾乎是以皇城為中心行事的,且被人發現曾留蹤過的街道,也都是通往皇城的方向。
因此事非同小可,只白樘,巽風,季陶然跟雲鬟四個知道,更嚴謹泄露。
此刻,巽風便陪著雲鬟,在玄武大道上而行,此刻日影昏huáng,且喜並沒什麼風。
巽風便道:“你如何竟想出這樣古怪的法子,可知我聽說後,替你捏了把汗?真盼著四爺不許……誰知道……”
雲鬟道:“我卻盼著四爺許,也盼著有用。柯憲已經挨不了多久了。”
巽風道:“你愛護手足,自然是好,只不過如此的話,自然便把自己置身險境了。可知道面對那種怪shòu,連四爺也是沒有把握的。”
雲鬟聽到這裡,便問道:“巽風哥哥,若是捉到了那幕後之人,找到解藥,是不是就能……”
正說到此,忽地聽見有人道:“謝推府!”
雲鬟聽得聲音熟悉,回頭看時,卻見有個人在馬車上,臉容有些瘦削,雙眸極亮,卻是張振。
雲鬟跟巽風便停了下來,雲鬟道:“張都司如何在此?”
張振掃一眼巽風,對雲鬟道:“我本想去你府里尋人,正好在這裡看到了,你在此做什麼?”
雲鬟道:“有些私事。”
張振挑眉,又瞄了瞄巽風,便似笑非笑道:“既然如此,且不打擾,改日再去拜會。”向雲鬟一挑唇,放下車簾。
張振的馬車去後,巽風記得上回他對雲鬟出手狠辣之態,便道:“他怎麼忽然對你這麼熱絡?”
雲鬟搖頭:“不知道。”
巽風道:“張振xingqíng耿直激烈,其實不下於世子,以後你可要留神。”
雲鬟自也答應了。
兩人繞著皇城周遭的大街走了一圈兒,不見異樣。
而此刻因天色漸暗,街上行人也少了許多,巽風看一眼雲鬟道:“你想好了麼?當真要如此?”
雲鬟不答,只從袖底摸出了那支觱篥,捏在手裡,垂眸想了片刻,便輕輕地chuī奏起來。
路上的人雖稀少,卻也頗有幾位過客,聽得這樣奇異的絲竹之聲,不覺側目。
巽風心無旁騖,目光冰冷,一手按著腰刀,陪著雲鬟往前。
兩人的馬兒走的極慢,觱篥的聲響,就如遊魂吟唱,在冬日的huáng昏之中飄dàng,叫人背上發寒。
慢慢地便走過了一條街,雲鬟歇息了會兒,手都有些凍僵了,幾乎握不住觱篥,便將觱篥放入懷中,搓了搓手。
巽風低聲道:“不如今日且到這裡?”
雲鬟道:“不妨事,再走一走。”
兩人端詳了會兒,便又往同祿街上而去,一刻鐘後,耳畔忽地聽見些喧囂吵鬧的聲響。
雲鬟雖仍chuī著觱篥,卻抬眸看去,驀地看見夜色之中前方的那座高樓,就仿佛青天白日底下所有的場景都撞到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