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鬟回頭看了一眼,此刻靜王妃跟萬氏早進內去了。
回首之時,雲鬟閉了閉雙眸,心底浮現如此一幕:
半年後,萬氏無端病故,而最後頂著皇太孫妃名兒的,是生下了麟兒的李夫人。
所以如今這太子府的詭異qíng形,又是怎麼說?
又在外略耽擱了會兒,才總算出府,將上馬離開之時,卻見裡頭也有人出來,竟是靜王妃。
此刻眾人都垂首迴避,雲鬟便也跟阿澤後退一步,低頭斂手,等沈舒窈經過。
一陣香風飄過,眼前裙裾款款,靜王妃進了嵌寶香羅八抬大轎,眾宮女內侍挑燈舉牌,轟轟燦燦地起駕而去。
雲鬟本yù回刑部向白樘稟明今日所得,一路上,阿澤本好奇太子府到底有何事,卻又礙於顏面,不肯“下問”,就只憋在心裡。
誰知將到半路,就見素日跟隨薛君生的一名小侍趕了來,匆匆行禮道:“謝大人在此就好了,我們公子叫我來傳話給您,若是得閒,且快去暢音閣一趟,季公子跟世子在那裡喝醉了。”
其實聽聞“喝醉”兩字,雲鬟心底是不願前往的。
直到一進門便看到:季陶然滿面酡紅,握著酒瓶,對著趙黼揮舞著……語無倫次地叫道:“你這混帳……我跟你不能甘休!”
雲鬟長長地吁了口氣,以手扶額。
第311章
而趙黼傾身探臂,一把抓住季陶然,便將他拽到跟前兒,竟道:“好啊,你倒是要怎麼不跟我甘休?”
雲鬟見狀,正有些懸心,趙黼捏著季陶然下頜,輕輕地搖了搖,又笑道:“還敢亂罵,反了你了!”
季陶然胡亂掙扎,手中的酒罈子掉在地上,骨碌碌滾到一邊兒。
正嘟囔著亂動,驀地看見了雲鬟,當即喜歡起來,叫道:“妹……”
趙黼一震,捏著下頜的手微微用力。
季陶然吃痛,便叫不出來。
這會兒,趙黼回首掃了一眼,冷然的目光隔空跟雲鬟相對,又在她額角傷處掠過,復又面無表qíng地回過頭來。
他一邊兒壓著季陶然,一邊兒便捏了一杯酒,仰脖喝了,神色已從方才的嬉笑變作冷峻。
此刻薛君生因聽了動靜,便也從裡間兒轉了出來,他竟仍上著妝,卻似是個青衣花旦的打扮,身段風流,形容可喜,雙眸也越見妖嬈動人。
只可惜這偌大的暢音閣,卻被趙黼霸住,上下看戲的,也不過趙黼跟季陶然兩個罷了。
趙黼一眼又瞧見了君生,便哼了聲,道:“這可是扮好了?如何不快些唱上?讓我們gān等著,好大的架子。”
薛君生只得對雲鬟略施一禮,低低道:“且先自便。”來不及多說話,緩緩後退去了。
頃刻,便聽得鼓樂聲響,熱鬧起來。
趙黼端然坐著,半分也不看雲鬟,只季陶然在他手底掙著道:“放開我!不要當自己是皇親貴戚,就要以勢壓人,你若是敢再對我妹妹……”
趙黼暗暗咬唇,舉手扎了個ròu丸子,便準確無誤地塞在季陶然嘴裡。
季陶然含著那ròu丸子,支支唔唔,方無法做聲。
雲鬟只得上前見禮,趙黼仍不看她,輕描淡寫道:“我當是誰,原來是鼎鼎大名的謝推府,你不在你刑部好生呆著,跑來此處是做什麼?”
這會兒季陶然總算把那丸子吐了出來,模糊聽了趙黼的話,雖然醉極了,心裡仍有些明白,便捂住嘴,語無倫次道:“謝推府……是了,不能說的……”
雲鬟道:“今日原本跟季行驗有約,故而前來尋他。不想竟是跟世子在吃酒。”
趙黼冷笑道:“你倒是忙的很,今兒跟這個約見,明兒跟那個約見,你們那白侍郎也沒你這般忙碌罷?”
雲鬟靜默無言。
這功夫,那戲台子上已經人影走動,粉墨登場,各路人馬唱念做打起來。
趙黼漠漠然看戲,看了片刻,便道:“謝推府你博古通今,天底下的事無所不知,你倒是跟我說說,這一出是什麼戲?”
雲鬟回頭也看了片刻,卻見正出來一個伶俐丫頭,眉眼極靈活地,念道:“伴繡飛針巧,嬉chūn撲蝶勤……”
雲鬟只聽了一句,便知道了。只是心裡有些躑躅。
還未回答,趙黼道:“怎麼,你難道不知?”
雲鬟方說道:“這唱得是《西廂》。”
趙黼笑道:“可不正是?你再猜,這一齣戲里,我最厭的是誰?”
雲鬟垂首搖頭:“並不知道。”
趙黼眯起雙眸,看看她,又看看台上,低低說道:“我最厭的,就是那自以為是的紅娘,身為下賤婢子,不思守規守矩,卻在那對男女之間,穿針引線,作出那許多傷風敗俗的事來,故而是最令人厭的。”
雲鬟心頭一動,覺著他大有言外之意。
趙黼又問:“不知謝推府覺著我說的如何?”
季陶然忽認真道:“你說的不對,紅娘明明是極大膽可愛,若非是她,鶯鶯小姐如何能跟張生喜結連理,流傳這千古佳篇?”
趙黼啐道:“呸,她是第一個該殺的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