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黼咽了口唾沫。
趙世道:“就算是你不滿意朕給你挑的人,你只管告訴朕,給你再換就是了,為什麼卻做出這種逆天之舉?難道你燒了這個,朕就不能再叫人另寫一道了?”
趙黼忙道:“皇爺爺,別再寫了。”
趙世道:“你這是什麼意思?”
趙黼心頭轉動:“因為……因為孫兒覺著大丈夫當志在四方,dàng平天下之後,再想什麼兒女之事。”
才說完,趙世便笑著說道:“放屁。”
趙黼聽堂堂帝王如此粗俗,略露出眼白。
聽趙世又道:“我跟你這樣年紀的時候,太子跟恆王都出生了!興起的時候,一天多寵幾個妃子都是有的。你若是半點不想男女之事,朕才是活見鬼了。”
趙黼的眼白越多了些,趙世屈起手指,在他額頭彈了過去,道:“你這是什麼眼神,朕難道說的不對?朕從來覺著,這許多兒孫中,你最像是朕,所以最知道你,你敢說不對?”
趙黼喉嚨里咕噥了兩聲,卻未說出口來。
趙世打量著他,道:“其實朕懂得,你堅持不肯成親,或許自有你的緣由,然而……朕卻也有一點私心,畢竟朕已經是這把年紀了,難道,你想讓朕到死,也看不到你成親生子?”
趙黼一震,方喚道:“皇爺爺……”
趙世眯覷著眼睛道:“你心裡是怎麼想法,倒是跟朕說明白,只別胡扯那些沒有用的!或許你看上哪家的姑娘……或者是什麼不可得的人物,終歸只要你開口,朕都幫你得到手裡,如何?——只要你一句話,朕都依你。”
趙黼聽了這一番話,心忍不住怦怦而跳,就仿佛眼前有個極可口的果子誘惑著他,他很想要過去一口吞下。
祖孫兩個面面相覷,半晌,趙黼才說道:“既然皇爺爺說了,我也不瞞……其實,我心裡的確有一個人……”
趙世眯起雙眸:“是誰?你說。”
趙黼搖頭道:“我、暫時不能說。”
趙世道:“怎麼不能說?”
沉默間,趙世忽然說道:“朕聽說,昔日晏王妃在京的時候,曾看上過當時的靜王妃……你總不會是……”
趙黼起初尚不明白,呆了片刻,才失笑道:“皇爺爺,你在說什麼?沈舒窈?那種……”話到嘴邊,忙又打住,只道:“再者那是我四嬸了啊,阿彌陀佛!我是發瘋了不成?!”
趙世卻微微鬆了口氣,笑道:“幸而不是,倒也罷了。那麼……你心裡那個人到底是誰,又有什麼難以啟齒的?難道是瑤池的王母,月里的嫦娥?這樣了得?讓我的孫兒都忌憚三分?”
趙黼道:“倒並不是。——要娶她自然容易,只是……我想要她的心。”
趙世目光越發yīn沉。
趙黼驀地醒悟:“皇爺爺,您可萬萬別亂猜,也別……別cha手。這是我自個兒選的,我想等她,我也……等得起,大丈夫一諾千金。”
趙世思忖說道:“你當真是這樣想?女人……不過是……”
那些輕賤的話,在唇邊盤旋了會兒,卻並沒真正吐出。
趙世抬手,在趙黼肩頭輕輕地按了按,忽地說道:“有一句話你總能回答朕,你心裡那個……是女人對麼?”
趙黼失笑:“那是自然了。”
趙世長長地鬆了口氣,似笑非笑道:“嗯,總歸是個女人,能給你生兒育女,能給皇家傳宗接代的……朕也放心了。”
趙黼忍不住拉著手道:“皇爺爺,您不bī我成親了?”
趙世回頭,卻見他雙眸之中仿佛有兩團火在躍動,他本來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這些火光熄滅,這對他而言,易如chuī灰,只不過……面對這般的心意,他竟不忍。
趙世沉聲道:“然而你也不要等太久,女人是不能一味縱慣的,就像是馴馬,你要懂得勒住韁繩,時常揮鞭,教導她們誰才是主人,而不是一味讓她自己去跑,留神久了……心意都野亂了。”
趙黼凝神想了會兒,道:“她不會。”
寢殿內響起皇帝蒼老的嘆息聲。
次日,皇帝趙世宣召恆王進宮,將恆王申飭了一番,種種御下不力,家奴作亂等罪名,本要他在府中禁足三個月,只因近了年下,便出了正月再罰。
趙黼並不理會此事,昨兒他雖被打了板子,只是對他而言自不算什麼,趁著靜王跟晏王進宮的當兒,便隨著出宮了。
晏王道:“到底是怎麼樣?如何三天兩頭就要鬧出點事來?”因見他的手被包紮的嚴嚴實實,看不出端倪,更加狐疑不已。
趙穆尚且為他打圓場:“黼兒其實是知道分寸的。何況還有聖上照看著他呢,若真的闖了禍,聖上也自不饒的。”
晏王忖度道:“只因年下,我想回雲州去,如今看是這個模樣,著實放心不下,不如跟聖上求一求,咱們仍回雲州去,在這京城裡,總是時不時叫人心驚ròu跳。”
趙穆道:“三哥別總惦記回雲州了,前兩天我聽聖上的意思,是想讓你們回京來安居了。”
晏王微驚,趙穆笑道:“又怎麼了,難道不喜歡兄弟們處的近麼?”
晏王見趙黼並未仔細在聽,便拉開趙穆:“你真的聽父皇透出這個口風了?”
趙穆道:“父皇畢竟是年老了,難道三哥沒留意?我聽王公公說,父皇有一次曾念叨說,’該讓晏王妃也上京來,那就團聚了’……之類的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