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卻是他頭一次親手開顱,自有一番驚心悚駭,不必詳細。
季陶然便對雲鬟道:“因眼睛看不出詳細,我靈機一動,便用了磁石,果然便得了一根細若牛毛的針,竟不知用了何法,鑽在腦中,是以紫菱的腦跟尋常之人的不同,這隻怕就是促她發狂的原因。”
雲鬟聽了這一番駭人聽聞的話,正在想是誰人有如此能耐下針。忽地季陶然又道:“是了,你可聽說過什麼《番遼論記》?”
雲鬟隨口道:“啊,是聽過……你如何提起這個來?”
季陶然道:“我先前去見侍郎的時候,他正問管庫的書吏,要尋這本書……不過那書吏說,那什麼《番遼論記》,是翰林院最近才開始編纂,尚未完成,還問侍郎是從哪裡知道的呢。”
第332章
季陶然自顧自說著,又笑道:“既然你們都知道,只怕是本好書,改日我也要尋來看看。”
誰知雲鬟聽了季陶然的話,就如同耳畔轟隆隆地響起了雷聲,那臉便極快地通紅了起來,心跳如擂,驚悸惶恐,無法形容。
當時於白樘跟前兒提此事的時候,心頭就隱隱不安了,沒想到果然百密一疏,噩夢成真似的。
倘若白樘發現有異,又或者追問起來,又該如何是好,她竟敢如何回答?
雲鬟一念之間,無地自容,又幾乎有種想要快些落荒而逃之感。
季陶然見她忽地臉紅非常,神色窘迫,不免詫異,因問:“怎麼了?”
雲鬟舌尖也有些發麻,垂頭訥訥道:“並沒什麼。”
季陶然見她神不守舍似的,又看房內別無他人,便低低叮囑道:“是了,我向來想同你說,雖是公事要緊,可也要留意身子才好,近來我看你比先前清減了許多,可萬萬別熬出病來。”
雖說從小到大雲鬟都並不曾豐腴過,然而興許是一入刑部,諸事不消,又加上要勞心勞力,幾乎只有晚間回府之後才有一刻放鬆,是以竟比先前更瘦了些。
若不是衣物底下自有些打理,她又是個天底下最心明清定,不躁不驚的,才能於諸般行事上規謹認真,毫無紕漏。否則,在這樣上下都目光如炬的刑部出入,只怕早給人看出端倪來了。
季陶然一來對她最熟悉不過,二來他已經入了驗官行當,對世人的容貌、身形等自然是格外留意,雲鬟衣裳底下雖暗藏玄機,卻也瞞不過他的眼,更何況臉兒的確也有些清減。
雲鬟因為滿心驚跳,竟無心他話,只隨口答應了便是。
季陶然見她如此,心中詫異,便暫且去了。
這一整日,雲鬟始終提心弔膽,生怕白樘喚自己過去,若然問起那《番遼論記》的事,又該如何回答。
她苦思冥想出了幾個搪塞說辭,只不過以白樘的為人,又怎會輕易被糊弄過去?
惶然之中,一整天無驚無險而過。
白樘竟始終不曾來問她、或者叫人傳她過去。
將近huáng昏,雲鬟出了刑部,兀自回頭打量,心中暗鬆了口氣之餘,又有些疑惑。
乘車回到府中,一路兀自尋思,幾乎想的心裡煩亂起來。
直到滾鞍落馬之後,老門公迎著道:“大人可算是回來了,裡頭正要派人去找呢。”
雲鬟兀自心不在焉,問道:“怎麼了?”
門公道:“有個白公子來拜訪,才在裡頭坐了一刻鐘了。”
雲鬟聽說是白公子,便知道是白清輝來到,當下百愁暫消,喜不自禁,忙快步往內而去。
果然是白清輝來到拜會。
曉晴先前因見“舊人”,也是歡天喜地,好生迎了,問茶問水。因見雲鬟還未回來,怕她在外自有應酬,還想叫阿喜去尋。
此一刻兩個人相見,比上回街頭不期而遇,更有一番不同意味。
白清輝眼中帶笑,道:“事先也未告知,便這樣來了,你可別見怪。”
雲鬟道:“小白公子說這話,才是見怪了。”
白清輝笑了笑,道:“本前天就想著來,只是家裡困住了,又要去吏部等瑣碎事qíng。”
此刻曉晴進來添茶,道:“小白公子還帶了好些南邊的東西,並可園裡他們叫捎著的呢,奶娘跟露珠兒的手工,陳叔叫帶的刺繡,並gān貨吃食等,應有盡有。”
雲鬟忍不住一陣陣喜歡,只道“十分勞煩”。
白清輝見她滿面生輝,便道:“有一些是我自送你的,還有些,是你家裡的人叫帶來的,只當算是禮輕心意在罷了。”
兩個人便說些別後的qíng形,又敘些寒溫。
眼看時候不早,白清輝本yù告辭,只是曉晴早已經準備了晚飯,雲鬟也自挽留,清輝便未再推辭。
吃過了晚飯,又坐了喝茶。清輝道:“我從會稽一路而回,原本心裡仍有些憂慮。上次在街頭看見了你,見了你是那樣的jīng神樣貌,便放心了。”
雲鬟一笑。清輝又道:“可見當初所做的決定,正是對的。”
說話間,清輝看向雲鬟,卻見她比昔日更多一份冷靜沉穩,可見刑部這段日子的歷練對她而言大有裨益。
清輝看著,心底不由想起當初趙黼忽然出現,那時候的崔雲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