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過午,雲鬟將文書看罷,正揉眼中,卻見季陶然走來。
兩人略說了幾句,季陶然竟道:“我要囑咐囑咐姑父,倒要好生看著崔鈺。”
雲鬟道:“怎麼?”
季陶然道:“他的小舅子打傷了人,被京兆府拿下,他居然想讓我相助。只看我口風不對,才止住了。”
雲鬟想到昨兒崔鈺的所作所為,不由微微冷笑。
誰知季陶然見她臉色大不同於尋常,便道:“怎麼了?莫非……他總不會大膽找你了吧?”
本只是猜測,卻見雲鬟點頭道:“我並沒答應,他還不受用呢。”
季陶然眼中透出惱意來:“這混帳東西!今日我必去跟侯爺知會。竟然煩到你的頭上了。”
雲鬟卻思忖崔鈺昨日的神色言語,低低道:“我最怕的不是這個,而是……”
正說到這裡,忽地聽外頭一陣嚷鬧。
兩人走到門口,便聽得有個正說:“是尚書暈厥了?是不是誤傳?”
雲鬟跟季陶然大驚,急忙前往白樘的公房,將到門口,卻見外間守著兩名書吏,又有幾個人圍著,卻不得而入,只原地張望低語。
書吏見他兩人來到,竟也說道:“兩位大人止步,尚書略有些身子不適,正在裡頭歇息,不得驚動。”
眾人圍了會兒,那書吏只是安撫說並無事,有一半兒的人便自散開了。
季陶然便對雲鬟道:“興許無事,我們只是大驚小怪,圍在這裡似不妥當。”
雲鬟聽裡頭鴉雀無聲,也同季陶然返回。
兩人行了片刻,季陶然感慨道:“尚書這樣qiáng悍之人,近來卻也時常小病小災的,只怕果然是積勞成疾了。倒要好生保養才是。”
雲鬟皺眉聽著,竟莫名地有些心慌難安。
正此刻,前頭柯憲匆匆走來,劈面問道:“我才回來,怎麼聽人說尚書暈厥了,是真是假?好端端地如何會暈了?”
季陶然道:“誤傳罷了,沒有大礙。再說又有什麼病症能為難了尚書呢?”
誰知雲鬟看著柯憲來了,心中沒來由竟想起了一件事。
那竟是在捉拿饕餮的時候,於御苑那地牢之中,煙霧瀰漫生死攸關的一剎那。
耳畔嗡嗡地有人說了一句話,似是季陶然,又似是柯憲,又像二者皆不是。
雲鬟凝神之間,記憶轉來轉去,終於定格於某一刻:那時候,是衛鐵騎沖了出去,揪住了蔡力,詢問他解藥何在,好救柯憲。
因場面混亂,當時並沒其他人留意下文如何,可是此時雲鬟回想之中,卻是蔡力極微弱的聲音,道:“解藥?什麼解藥?”
他低低笑起來:“從來就沒有解藥。”
猶如冰刺入心,雲鬟扶了扶額頭。
然而後來,是衛鐵騎拿著一顆解藥,jiāo給太醫,給柯憲服了。
——在那個時候,蔡力沒有再說謊的必要,既然如此,衛鐵騎的那顆解藥,從何處而來?
其實當時聽說衛鐵騎帶了解藥,雲鬟心中已經隱隱覺著不對,只那時正yù細想的時候,卻偏被打斷了。
雲鬟一聲不響,轉頭往回。
季陶然見她忽然疾步離去,忙也跟上,又問:“你做什麼去?”
雲鬟置若罔聞,一逕往前,將到白樘房中,卻見巽風從里出來,身邊是周天水陪著,兩人臉色都甚是頹喪,低低地說著什麼。
雲鬟驀然止步,竟有些不敢上前相問。
可那兩人卻已經看見她跟季陶然來了,周天水先開口道:“你也是聽說尚書……暈厥之事了麼?”
雲鬟道:“是……”又直直地看巽風。
巽風一反常態,竟避開她的目光,只看向別處。
周天水見狀,便咳嗽了聲,先走開了兩步。季陶然也聰明,自跟她走到旁邊兒去。
雲鬟見他們避退了,便直接問道:“上回從御苑回來,柯憲命懸一線的時候,衛大人拿了一顆解藥……那解藥,真的是蔡力給的?”
巽風見她一語說中,眼皮更紅了幾分,緊閉雙唇,不肯回答。
雲鬟心涼:“不是蔡力所給,對不對?”
整個京城裡,只有白樘曾被那饕餮所傷然後又活轉過來,這自是那兩位八衛前輩的功勞,本來柯憲垂死之時,雲鬟有心yù求八衛的前輩相助,但巽風曾跟她說過其中緣故。
蔡力不曾給過解藥,唯一能救活人命的八衛不曾到場,試問柯憲何以無礙?
巽風微微戰慄,才用一種幾乎耳語的聲音道:“我曾跟你說的,你自然都知道了,因這毒無法徹底清除,坤地回滇南之後,苦心孤詣,用幾樣天底下難得的珍稀藥材,調製出了一顆丸藥,秘密遣人帶來京城,叮囑說讓四爺在毒發之時吞下,或許可以救命,可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