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黼垂眸聽著,不覺有些悵然。
偶抬眼看向前方,望著那半是熟悉的臉容,心底念想之餘,竟也翻起許多隔世的段落,於那簫聲之中飄dàng起伏。
趙黼一時神思恍惚,沒了言語。
且說趙黼在書房內聽阿郁chuī簫,那邊兒內宅,王妃忙問那回來的丫頭道:“如何了?”
丫頭稟告道:“世子留了阿郁姑娘,在聽她chuī簫呢。像是甚是喜歡。”
王妃聞聽,先念了一聲“佛”,道:“若真箇兒看好了,也不辜負我素來的一片苦心。”
原來王妃因知道趙黼的那點心事,知道他終究丟不下“崔雲鬟”,偏那女娃子福薄死了,倒是沒奈何……又見趙黼這多年也仍是不想男女之事,不由著急起來。
王妃竟“病急亂投醫”,想出這個“李代桃僵”的計策來,便滿城裡搜尋跟雲鬟長相略有相似的女孩子,本來只是試一試罷了,誰知那天,竟發現了阿郁,起初還以為是畫師之力,當面相見,才見這女孩子的談吐xingqíng,甚至容貌,竟跟記憶里的雲鬟差不許多。
當真似正瞌睡間有人塞了枕頭過來,王妃一時之間,覺著如有神助般。
正趙黼回來了,王妃雖不便直接就把人送到房裡,卻也暗暗盼望趙黼能察覺阿郁的不同……今日聽聞如此,竟是喜不自禁。
且近來又有遼人前來議和的消息,今日楚知府夫人來見,言語之中,比平素里越發顯出恭謹之意。
想他們這些封疆大吏,消息自然是格外靈通的,若不是有些探聽,怎會這般刻意示好親近。
王妃面上雖不說,心裡著實喜出望外,真真似雙喜臨門。
這一夜,趙黼竟不曾回房,只在書房之內過了一晚,而阿郁也一直都在書房中伺候著。
王妃探聽了半夜,心滿意足睡下,次日,又忙問消息。
底下便有丫頭報說先前不多久,阿郁才從書房出來。
王妃忙叫傳,頃刻阿郁走來,王妃略一打量,見她臉色微白,有些憔悴,又仿佛體力不支似的,袖底雙手難以自制地發顫,唇也腫起。
王妃又驚又疑,又有些略喜,忙遣退左右,便問:“這是怎麼了?”
阿郁面有難色,王妃又催問兩句,只叫她莫要怕羞。
半晌,阿郁才終於說道:“世子,叫我在書房內,chuī了一夜簫。”
第396章
晏王妃大驚失色,卻又哭笑不得,怔了半晌,只得叫阿郁先回去歇息罷了。
接下來數日,趙黼多在軍司廳內,點檢查看雲州本地的軍務,又召集邊境三州的將領,商議軍務事體。
雖然京城內的旨意尚未到達,趙黼心中卻隱隱地有些預測,因此連日來馬不停蹄,進行了好些人員升降、將士cao練,內務整治參漏補缺等事。
有道是:萬事俱備,只欠東風。
是日,接了京內的使者,宣讀了聖旨。
趙黼領了,那傳旨的內侍道:“殿下向來辛苦,聖上惦記的很呢,臨行又叮囑奴婢,叫讓世子儘快料理妥當,同王妃一塊兒快些上京相聚。”
趙黼道:“勞煩公公傳信。”當下便叫人帶了進內歇息,他自己卻進內又告訴了晏王妃。
王妃聽聞消息實落,也算是長長地鬆了口氣,心急著上京跟王爺相聚,便叫底下人收拾東西。
趙黼卻往地牢里去,卻見睿親王仍是被關在監牢里,正拿著一本書看,見趙黼來了,便翻身下地。
隔著欄杆,睿親王含笑道:“世子可有決定了?”
趙黼瞄著他,道:“不日我便要回京,到時候,少不得由親王跟著走一趟,也見遼國的誠意。”
睿親王道:“自然使得,我先前也早聽聞大舜物品豐茂,人物傑出,而京城更是至為繁華所在,不想竟是機緣巧合如此,倒也是因禍得福了。”
趙黼不由笑道:“你這人倒也有些意思。”
睿親王畢竟是遼國皇親,錦衣玉食慣了,若是其他人,被關押此處,自然叫苦連天,萎靡不振了,他倒是一如尋常,且還能按壓心氣兒靜靜看書,這番定力跟遇事不慌之能,倒也非同一般。
睿親王又道:“其他的議和條文,該是沒什麼異議了?”
趙黼道:“勉qiáng使得,一切等上京之後,看聖意再做定奪就是了。”
睿親王笑看著他道:“實話說,若不是因為世子,我國也必然不會這般一再求和,且又退讓這許多條款。”
趙黼淡淡道:“先出拳的人若是輸了,自然要被打的慘一些,這叫做自作自受,打死無怨。”
睿親王見他說的無qíng,也不惱怒,只點頭道:“若是我遼國有世子這般人物,這會兒的qíng勢,該是倒過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