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劉侍郎等只以為遼人仍在嬉鬧,並未在意,直等到連呼數聲蕭忠不動,才察覺不對,都站起身來往哪一處打量。
此刻那些遼人已經紛紛脫衣的脫衣,跳水的跳水,往那邊兒奔了過去。
直到趕到身邊,才發現異常。
劉侍郎想到當時,抬袖擦了擦額頭。
雖然遼人xing子兇悍無禮,陪同這些人並不算一宗美差,但卻也著實想不到,非但不美,反而噩夢似的qíng形,他畢竟是個文職,哪裡見過這般駭人的場景。
開始,遠遠地望著湖水中一灘血滲出,還以為蕭忠出了什麼意外,或許水裡撞著什麼磕碰傷著了之類,然而那些靠近他的遼人,卻個個鬼叫著躲避不及,有的慌亂之下,幾乎在水中撲騰不起,揮起的水花,都是血紅。
等到終於勉qiáng鎮定,好歹地咬牙把蕭忠的屍首弄了上來,眾人眼見那樣零零落落……宛如那市井裡屠夫殺了一口豬、又盡力洗剝過肚子掏出內臟等的場景,十個裡頭,竟有五六個當場吐了的。
那些遼人本要呵斥,誰知自己也受不住,頓時也吐了三四個。
此刻回想,兀自叫人承受不了,劉侍郎額頭不住冒汗,道:“當時便是如此了……尚書未去之前,那些人就在叫罵,說是我們動的手,只是他們都在水裡,誰又能這般神鬼不知地下水殺人?”又小聲嘀咕道:“再者說,我們又不似他們般兇惡,就算真箇兒要殺死,也不必用這般血淋淋的殘忍手段。”
白樘思忖片刻,問道:“在他們上岸之前,可留意到蕭忠是怎麼樣?是不動……還是也仍在鬧?”
劉侍郎擰眉想了會兒,道:“尚書恕罪,這個我卻是並未留意。”
白樘又道:“那,這些遼人上岸後才發現蕭忠未動,當時湖水可變色了?”
劉侍郎又忐忑道:“好像是不曾有……只是這一場實在可懼的很,下官著實有些恍惚不清了。”
又喚了在場的其他官吏同侍衛們詢問,所說也都是大同小異。
只在聽了白樘最後兩個問題後,卻也有個侍衛道:“因為這蕭忠著實無禮,侍郎吩咐我們不要理會,更不要擅自打量他們,免得他們藉故無事生非。所以我們也極少去端詳什麼。可我因氣他無禮,也略看了他幾眼……”
這些遼人原本是舜人的死敵,只因議和,卻也罷了。又受了他們的氣,侍衛們心裡自然含怒,見他們在湖水裡亂鬧,這侍衛白眼瞪著,心中便想:“若是把這遼狗淹死在這裡才解心頭之恨呢。”這般想時,不由多橫了幾眼。
正那時候幾個人紛紛地上岸來,然而蕭忠卻兀自趴伏在原地未動。
這侍衛道:“我當時看見了,心裡還覺著奇怪,莫非是天隨人願,果然讓這遼狗死在裡頭了?”這想法自然是因怒生恨的泄憤之意,可卻萬萬想不到,竟是成真了。
另一名鴻臚寺的官吏道:“雖說當時qíng形駭亂,然而據下官記憶,那些人下水之前,並不曾見水中有什麼血色……當然,或許是因為離得太遠,有些看不清楚。”
再問可看見其他陌生人浮現水面或者周遭,卻都搖頭。
問過了舜這邊兒的官,便請睿親王的那些隨官前來回話。
白樘便問這些人是誰下水,誰第一個下水,在水中又在做什麼,各種方位,誰靠著蕭忠最近等話。
遼人本就xing急且粗魯,又見白樘問的如此詳細,那些知道分寸的,還耐心規規矩矩供述,有兩個毛躁的,又因回想不起來,便吱哇亂叫。
只是不管他們怎麼鬧,白樘只淡淡地看著,睿親王因也是一塊兒來的,便從旁呵斥了幾句,這些人才總算不甘不願地答話。
白樘又問那兩個問題,這些人抓耳撓腮,唉聲嘆氣,終於有兩個說道:“起初蕭忠還跟我們一起鬧,後來就沒見他的蹤影了。”
另一個說:“我還嘲笑他是不是沒力氣了,他也不理,只是埋頭在水裡,我當他不知在弄什麼,正大傢伙兒都要上岸,我就也跟著去了。”
至於那湖水色變的問題,卻是睿親王所說,道:“當時我遠遠地看著,那湖水之中看著並沒什麼異樣。只在他們下水救人的時候,才亂漾開了。”
睿親王比別人不同,是有名的博聞qiáng記,他的話自然是沒錯兒了。
只是說了這句後,隱約有點心神不寧的意思,看白樘一眼,便不做聲。
白樘卻也看出他面色有異,便只示意將其他人帶下,只留睿親王一個。
白樘便道:“不知殿下可看出什麼來了?”
睿親王咳嗽了聲:“有什麼?”
白樘道:“其一,我問蕭忠何時沒了動靜的,卻是在眾人上岸之前就見了端倪。其二,這血是何時滲出的?卻是在眾人下水之後。——倘若在眾人上岸前,蕭忠便被破腹,那麼血跡擴散,眾人不必上岸就能看出端倪。”
睿親王道:“尚書的意思,是說在我的部屬上岸之前,蕭忠還沒被破腹?是重新下水之後,才……”
白樘道:“如今有兩個疑點,第一,蕭忠為什麼會忽然不動了,第二,兇手是如何悄然無聲破腹,又消失無蹤的。”
如果說排除在場的眾人,那兇手必然是潛伏在水中悄然行事,意思是這兇手必然是個潛水高手,秘密地自水底靠近,給了蕭忠致命一刀後,便又從水中瞞天過海地逃了個無影無蹤。
睿親王跟白樘目光相對:“尚書懷疑什麼?只管說就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