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樘道:“你只管說就是了,我自有定奪。”
雲鬟方垂首道:“是。”便把昨兒同趙黼所說的,也依樣兒告訴了白樘一遍。
白樘輕聲一笑,道:“可知你所存疑的,正是我不明的?然而一時並無別的線索。”停了停,又問道:“我卻聽聞,睿親王曾請了你去驛館飲宴?”
雲鬟道:“是。”忽地想到清輝是半醉而歸,卻不知此事白樘知不知道。
剎那間,竟有些擔憂起來,倘若白樘問起這一節……又該怎麼回答?畢竟是他兩個一塊乘車而歸,且是謝府的馬車相送的清輝。
正胡思亂想,忽地白樘道:“那麼,席上可有什麼異狀麼?”
無端鬆了口氣,雲鬟搖頭:“我並沒有發現有何異狀。”
白樘點頭道:“既然如此,你且去罷。”
雲鬟慢慢後退兩步,才折身而出。
阿澤正在外頭候命,見她出來了,便故意撇嘴說道:“說好的在府里看書呢?哼……也不知又去做什麼瞞人的事兒了。”
雲鬟無言以對,只得笑笑,自顧自去了。
走到半路,忽地想到季陶然昨兒前去,竟鬧得眾人皆知似的,卻不知是不是有什麼急事,於是且先不忙回去,只拐到行驗所去尋他。
誰知季陶然卻不在,底下的驗官道:“行驗去尋主事了,怎麼竟沒遇見?”
雲鬟只得忙忙地又出來,恰見季陶然匆匆自外頭來,兩下撞見,雲鬟還未相問,季陶然劈頭問道:“你昨兒去哪裡了呢?如何我到處找不到人。”
雲鬟咳了聲:“有點事外出耽擱了……如此著急找我是做什麼?”
季陶然狐疑端詳她半晌,道:“其實沒什麼大事,只是忽然不見了,我不放心,去尋清輝,清輝又是那樣。”
雲鬟忙道:“清輝怎麼了?”
季陶然皺眉道:“聽他府里的人說,是因為在睿親王的宴上喝醉了,又染了風寒,正在家裡休養呢。我當你已經知道了……你們不是一同去赴宴的麼?”
季陶然不等回答,又道:“本來睿親王也請了我,只當時我還忙著尋那火粉的下落呢,便沒得閒。”
雲鬟呆了呆:“清輝病的如何?”
季陶然道:“也沒什麼大礙,只是吃兩劑藥,養上幾天就好了。”
雲鬟嘆了口氣,季陶然道:“他素來是個最謹慎的人,怎麼竟在遼人的宴席上吃醉了?你如何也不勸著他?”
雲鬟垂頭:“我……的確是我疏忽了。”
季陶然卻又笑道:“罷了,叫他吃一場折磨,知道厲害,以後便不敢放肆了也好。不過今兒清輝並沒去大理寺,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白府探他一探?”
雲鬟先點頭,繼而忙搖頭:“還是不去了。”
季陶然道:“又去又不去,這是怎麼了?”
雲鬟道:“我、我還有事……何況,白府乃是大家,不便貿然登門。”
季陶然笑道:“我當是怎麼呢,原來你也怯生怕人。”
兩人說了幾句,雲鬟有些心不在焉,便同季陶然別過,自回了公房中去。
才落座,便見桌子上空dàngdàng地,雲鬟出門,等了會兒,才見書吏經過,便道:“如何不見遞送來的公文?”
那書吏吃了一驚,忙道:“昨兒季行驗遍尋不著主事,我方才來又沒看見您在,只當今兒竟是不能來的,故而沒把公文送來。”
雲鬟苦笑,心想:“表哥真是的,我便一日不在府中,竟鬧得人盡皆知。”因擺手道:“快去拿來。”
書吏賠笑道:“是是,主事別怪我,不是故意偷懶,委實以為不能來了呢。”
那書吏躬身而去,雲鬟甚是無奈,將進門之時,心底忽地有一線光閃過。
腳步立時止住,雲鬟皺眉出神,凝神搜尋方才那一抹“似曾相識”,到底是從何而來。
霎時間,似畫面倒回,回到方才書吏稟告時的qíng形。
有一句便跳了出來——“不是故意偷懶,以為不能來……”
如此耳熟。
與此同時,耳畔又響起另一個不同的聲音,粗聲粗氣喝道:“明明是偷懶!”
雲鬟搖了搖頭,心底千萬種場景陡然旋轉,昨日在驃騎將軍府的種種,隨後跟趙黼的種種……卻皆都不是。
復又倒回,那一夜同白清輝的種種……忽然間心又似河水漫過沙灘,絲絲地難受起來,忙壓下不想此節。
再定神之時,眼前場景變幻,竟是身在驛館之中,在她面前,是四五美姬,翩然起舞。
兩側閃開之時,睿親王正舉杯勸飲。
她的目光轉動,卻見“自己”正在悄然對清輝道:“不可貪杯。”
睿親王調笑數句,清輝舉手吃茶。
本能地有所預感,就是在這時了。
雲鬟回頭,果然見許驛官正進門,從她身旁走過,同在座眾人寒暄數句後,睿親王座下的那個遼人起身斥責——“那日我們遇襲回來……如何沒放冰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