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個時辰後,趙黼離了宮中,本要回鎮撫司,半路忽地想到一個人,便拐向大理寺。
侍從往前通報之時,大理寺門官迎著道:“白少丞因偶感風寒,已經兩日未曾來了。”
趙黼略一躊躇,便打馬往白府而來。
且說白府之中,清輝因病靜臥,恍惚間聽外頭道:“皇太孫殿下來了。”
隱約中尚且不能當真,心道:“真的是六爺麼,他又來做什麼?”自忖是病的有些糊塗了,便未曾動作。
誰知腳步聲響,竟是有人來至chuáng前。
清輝模糊睜開雙眼,卻果然見一個人俯身打量自己,因靠得近,略顯驚悚。
清輝微怔:“真的是殿下?”
趙黼道:“還有假的麼?”抬手在他額頭上按了按,道:“仍是有些發熱,你們府里給你請的是哪裡的大夫,這病症雖不算大,卻最怕拖延。”
清輝掙扎著,yù要起身,身後白府的丫頭道:“是請的太醫院的汪太醫。”
趙黼道:“這個人倒也罷了。算是個有真材實料的,可如何你這兩天了還不好?想來是有心病?”
丫頭上前,想要扶清輝起來,趙黼道:“我來就行。”親自把清輝扶起,道:“可憐見兒的,比先前清減了些。”
清輝道了“有勞”,靠在chuáng邊:“殿下今日如何親自登門?甚是惶恐。”
趙黼道:“瞧你說的,仿佛才認得我,好歹也是打小兒到大的jiāoqíng,天南海北也是碰過面的,只管冷若冰霜、要把人往外推是怎麼樣?”
清輝道:“君臣相別,並不敢放肆。”
趙黼道:“我尚且不是皇太子,也更不是皇帝陛下,用得著便‘君君臣臣’的了麼?”
清輝瞅他一眼,略嘆了聲。趙黼東張西望,道:“我這兩天兒忙,才聽說你病了,不然早便來探望了,季呆子可來過了麼?”
清輝道:“陶然已經來過了。”靜靜地看著趙黼,卻有些猜到他其實並不只是想問季陶然而已。
因說道:“也有其他幾位同僚前來,甚是有心。”
趙黼果然又瞥向他,眨著眼睛問道:“看不出,你平日裡都是這樣冷冰冰地,還有人跟你jiāoqíng不錯?”
清輝道:“我素來對殿下也是如此,如何殿下仍也來探望?或許好惡種種,並不在面上,人心之中,自有衡量。”
趙黼嘖嘖讚嘆,道:“好好好,每回聽你說話,都叫人有醍醐灌頂之感。白尚書得子如此,夫復何求?小白將來,必然比尚書更加出息。”
清輝淡淡一笑,見丫頭送了茶進來,因道:“殿下請吃茶。”
趙黼抬手,屋內的丫頭們皆都屏息斂氣地退了出去。
趙黼端了茶在手中,轉了轉,卻並不吃。
他抬眸看向清輝,卻見清輝正望著別處,趙黼說道:“你且放心。”
清輝挑眉,轉頭看他,道:“殿下說什麼?”
趙黼輕輕晃了晃茶盞:“你放心,我不會刻薄她,也不會虧待她。”
清輝眼神微變,卻並不曾答話。
趙黼慢慢道:“你的心病我大概也知道,當初在南邊兒,你處心積慮地為了她想出那個法子……你的心意,我看的比她更明白。”
擱在褥上的手不由握緊了些,清輝道:“我的心意,算不得什麼。只是殿下可明白她的心意?”
趙黼道:“我當然明白,若不然,怎會放她在外頭這許久?我要的不僅是她的人,還是她的、心甘qíng願。”
清輝早猜到他必然知道了,便道:“殿下不必同我說這些,那夜,我不過是吃醉了,才說那些話,酒醒之後,甚是後悔。”
趙黼卻一笑道:“倒也不必後悔,有些話說破了才知究竟。我同你說這些,也不是別的,只叫你放開心結,快些兒病癒罷了。季呆子都來探望,她不可能不知道,以她的xing子和同你的jiāoqíng,為什麼竟不來?大概你也明白。”
說到這兒,外間有婢女進來,道:“殿下的親隨在外頭,說是有急事稟報。”
趙黼順勢起身,又在清輝肩頭輕輕地拍了拍,道:“我去了。”
待他將轉身之時,清輝才道:“殿下今兒說的話,可當真麼?”
趙黼挑了挑眉,回頭笑道:“雖非金口玉音,卻也是一言九鼎。”
清輝方一笑垂首:“恕我無禮,不能下地恭送。”
趙黼大笑兩聲,負手而去。
且說趙黼往外,他的親隨迎著,急急在耳畔低語數句。
趙黼皺眉:“什麼人所為?”
親隨道:“如今尚且不知,幸而並無大礙,如今已經送回府內休養。”
說話間已經出門,翻身上馬,急急趕回太子府。
經過路口的時候,卻有一輛馬車也緩緩駛來,二者jiāo錯而過,馬車裡的人掀開帘子往外看了眼,問道:“方才過去的,是皇太孫殿下麼?”原來這車中人,竟正是雲鬟。
旁邊差官道:“正是殿下,如何像是有急事一般。”
雲鬟卻看了看趙黼來的方向,忖度道:“看樣子,竟是去過白府,難道也是探望小白公子的?只不知又有什麼要緊的事?”便遣人去打聽詳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