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才想問趙莊是不是因攝魂術的原因,或者有其他別的苦衷。
但是不管如何,真相如山,就在眼前,不管趙莊是出自什麼原因,畢竟是他殺了杜雲鶴。
眼睛盯著戒指,目光所及,看的卻並不只是戒指。
心底驀地有幾幕奇異的場景轉了出來,驛館之中,睿親王舉杯:“本王先gān為敬……”
小清湖外,睿親王蒙頭蒙面,手持弓箭……
忽然,是趙莊方才在堂上,含笑將手掌擎起,給她看那枚麒麟金戒。
最後,是她至為熟悉的……
記憶就像是一個滿懷忐忑的小孩兒,正在玩瞎摸躲貓兒的遊戲,自以為藏得甚好,誰知仍舊被一隻明察秋毫的眼睛盯上,舉手一把揪住,將要被拽出來!
但那卻是讓人無法承受的。
雲鬟攥緊那金戒,舉手抱住頭,忍不住“啊”地大叫了聲,渾身抖個不停。
馬車戛然止住,外頭有人道:“大人,是怎麼了?”
雲鬟拼命睜大雙眼,將那即將呼之yù出的回憶壓下,口中喃喃道:“不是……什麼都沒有。”
外間聽不到她的回答,又道:“大人?主子?”
眼中的慌亂之色壓下,雲鬟重坐直身子,咬牙道:“沒事。”
下車之時,天色卻越發yīn沉了,往日這個時候,日影早就升起,然此刻,卻宛如黑夜將要降臨似的。
雲鬟邁過那高高地門檻,耳畔忽地竟響起一聲響動,她皺眉抬頭看去。
這會兒,無緣無故竟驀然想起,先前未曾死遁之時,跟著趙黼來到刑部那次……
那時,她滿心懵懂惶惑,完全不知道以後的自己,會跟這個地方結下如此深厚的不解之緣。
可是這會兒竟想到這一幕,卻是怎麼了?
雲鬟笑笑。
正yù往公房而去,迎面阿澤來到,竟說:“你來了?快去,四爺叫你。”
雲鬟的目光直了一直,道:“知道了。”默然隨著阿澤前往。
進了白樘公房,行禮之時,卻見有個人也在場,雲鬟瞥過去,見竟是季陶然。
只是不知為何,季陶然的臉色,有些不大自在,目光跟她短暫一碰,旋即移開。
可雖是剎那,雲鬟卻也瞧出了他眸子裡的一絲異色,那是……
雲鬟來不及辨明,就聽得白樘道:“你可知,我傳你前來,是為了何事?”
雲鬟微微垂首:“並不知。”
白樘道:“你方才從何處而來?”
雲鬟停了停,方道:“從……東宮。”
白樘道:“你去做什麼?”
雲鬟眨了眨眼,懷中揣著的那金戒,果然重若千鈞、山一般壓在她的心頭,幾乎叫她喘不過氣來。
可是面上,卻仍是沉靜如初。
雲鬟靜靜答道:“只是日常拜見太子殿下,並無什麼要事。”
白樘道:“哦?”
雲鬟眉尖微蹙,眼神略有些變化,卻並不曾出聲。
白樘慢慢道:“你昨兒藉口跟清輝有約,遣開了阿澤,往東宮去了一趟,今兒絕早又趕去東宮……只是為了日常拜見?”
雲鬟聽了這句,才驀地抬起頭來,眼中驚異、不信,先是定定地看向白樘,繼而卻是看向季陶然!
季陶然的目光,蜻蜓點水似地,跟她一碰,面上表qíng甚是難以言喻。
白樘卻道:“你總該記得,你仍是刑部主事罷?”
雲鬟木訥轉頭,同白樘目光相對:“尚書、尚書的意思是……”
白樘淡淡道:“你跟太子同皇太孫之間,關係匪淺,大概,也讓你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了。”
雲鬟咽了一口氣,雙唇緊閉。
白樘眼波微轉,半清冷半沉靜地,慢慢道:“你去東宮到底做了什麼,還不如實說來?”
雲鬟舉手在雙眼上一揉,忽然轉頭問季陶然道:“杜雲鶴頸間發現的那痕跡,真的如季行驗所說,是那種清晰的圖紋麼?”
季陶然yù苦笑,卻又笑不出:“我……”
雲鬟看著他的表qíng,已經知道了,雖只是初秋,卻如同身在凜冬,又看向白樘。
相比較季陶然的無法面對,白樘卻從始至終都面沉似水,八風不動。
雲鬟道:“尚書莫非……是跟季行驗一起,故意詐我的?”
白樘不答反問:“不如這樣說,若我讓你去查杜雲鶴被殺一案,你,能做到秉公處置麼?”
不僅是胸口如山壓著,更似有一雙無形的手掩住了她的口鼻,眼前白樘的臉幾乎都模糊起來。
霎時間,雲鬟忽地想到昨日季陶然來見自己時候的種種,他支吾的言語,動輒含糊的口吻……並不似平日跟自己說話時候那樣自在而chūn風和煦般,反而屢次目光躲閃。
他臨去之時停了停,仿佛回頭,口角囁嚅要跟她說什麼,只是當時她沉浸在趙莊手上金戒帶來的震撼中,未曾刻意留心。
再加上方才看她進來時候的眼神……原來,他的眼神中……
是愧疚。
因為他根本就知道,而且跟白樘一起,設計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