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輝道:“不用急,天青月滿,水到渠成而已。”
季陶然原本心焦,被他兩個感染,噗嗤一聲:“好,果然皇帝不急太監急。”
因瞥向雲鬟,想到以後果然再不能跟她並肩查案,仍有些失落,那笑便又收斂。
忽地想到昨兒她拉著趙黼的手去了,不由問道:“那麼以後,你是不是就要跟六爺……”
雲鬟卻不想總是提這件事,當即搖了搖頭,卻問道:“是了,我也有一件想要問你。”
季陶然怔道:“何事?”
雲鬟道:“昨兒本是要看你所說的那種子的,只是耽擱了,如今、如今我也不在部里了,只怕也看不得……卻不知是個什麼樣兒的呢。”
她本是故意引開話題,不料季陶然聽說,便道:“這個也沒什麼難的。”
舉手入懷中,掏了一個紙包出來。
雲鬟奇道:“你竟是隨身帶著?”
季陶然道:“我見你沒去部里,本想送來看看,誰知才包起來,就聽人說你辭官了……顧不得,隨手揣了,飛奔過來。”
說話間,便將那紙包打開,果然見一粒粟米大小的毛刺小糙種靜靜地縮在裡頭。
白清輝因不知此qíng,便問緣故。
季陶然跟他說明,清輝卻知道他很得嚴大淼真傳,所謂異樣的糙木之類也該知道不少,然而此刻他們三人看著此物,卻都不知是個什麼品類。
清輝便道:“連你也不認得……可見這糙種子並非尋常可得,生長的地方必然也特殊,只要知道哪裡有此物,自然便可推斷阮磬去過何處。”
季陶然點頭,誰知雲鬟盯著這種子,眼中卻透出疑惑之色。
季陶然問道:“怎麼了?你總不會在哪裡見過?”
雲鬟因聽著清輝方才的那句“種子非尋常可得、生長地方必也特殊”的話,心中便有似曾相識之感,因凝神細細搜尋。
只是記憶回溯之時,卻竟出現了令她意外的一幕。
——那竟然是在皇宮之中。
那日白樘同她一塊兒進宮面聖,正趙世在跟蕭利天對弈,趙世因不敵蕭利天,便拂袖而落……
雲鬟皺皺眉,略覺慌亂,幾乎不知自己是為何竟想起這樣的一幕。
然而再度定睛細看,目光掠過仍端然而立的白樘,又看向趙世、睿親王……以及他們中間的那亂作一團的棋盤。
就在那錯落的黑白子之中,是一粒小小地圓褐色種子,悄然無聲地粘在趙世的衣袖上。
瞳仁微微收縮,雲鬟細看那在金繡上勾著的一點兒,復又回神,看向桌上紙包內的那一顆。
清輝同季陶然畢竟同她素來知jiāo,又明白她的行事,見她如此,便曉得知qíng,季陶然忙催問:“可果然知道?”
雲鬟看看兩人,終於說道:“我是曾見過這種糙種,但是……”略一遲疑,便把在宮內看見趙世袖口有這般一顆種子的話說了。
果然兩人聽了,也都錯愕。
繼而清輝道:“不過,阮磬是禁軍,假如這種子是宮內的御花園、或者其他地方所有,不留神給他帶在發間也是有的。故而你記得聖上身上也有。”
季陶然也覺著有理。
雲鬟道:“不過如此又怎麼算?我們只當尋到有這糙種子的地方,便可又得線索,如今知道是在宮內,卻也不足為奇。”
誰知清輝道:“不見得。”
季陶然道:“又怎麼樣?”
清輝道:“阮磬的身份特殊,若要查,則一點兒細節也不能放過——陶然你能發現他鬢間有這種子,便是一點兒線索,偏偏謝主事又記得是在宮內出現。我並不覺著這兩點是個巧合。”
他略一停頓,又道:“我們一提宮內,便覺著如一體一般,殊不知宮內宮外,涉及的地方自也不計其數,宮內也分許多場所,我覺著,該細查這糙種是屬於宮內哪個地方的。”
雲鬟跟季陶然這才明白,雙雙點頭。
季陶然便道:“可是卻要怎麼查好?你我都無這般權限。只能望洋興嘆。”
清輝道:“這又是未必了。”
季陶然還未做聲,雲鬟已經明白他指的是什麼,便道:“你是說……六爺?”
季陶然笑道:“我如何忘了,阮磬是禁軍的人,六爺是金吾衛副統領,且又是皇太孫,這個真是他的地盤了。不過,該怎麼說動他呢?”
兩人都看著雲鬟,卻見她眉頭微蹙。
清輝問道:“怎麼了?你……仿佛有些憂慮之意?莫非讓皇太孫出面……不便麼?”
畢竟這兩個人,都算是知己。雲鬟便不瞞著,道:“我不知道,只是覺著,心裡有些不安。”
清輝道:“不安?”
雲鬟搖頭:“說不上來是怎麼樣……也沒什麼因由。”
季陶然道:“你們兩個,真不愧是一路之人,總有些古怪的想頭,不過查一顆糙種子罷了,又能於六爺有什麼妨礙呢?又不是讓他當真將整個皇宮翻個底朝天,只要拿這種子給宮內管事、或者御花園的人一看,便立刻知道端倪了。易如反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