藥師無法,咬了咬牙,亂搖頭道:“罷了罷了,我招供了就是,這種破魂丹,因為禁忌太重,我只買了三份,大人不信,就找他們詢問就是了。”
清輝見他終於開口,便又叫他說那三個賣家是何人。
藥師道:“因我有些名頭,有些藥又古怪,也怕出事,所以只招徠舊客。而這種丹藥,統共只賣出三批。第一個人,是京內舞月樓里的大管事,我跟他最相熟。”
上次季陶然追查這種藥,便也查到了舞月樓,也是這樓里的大管事指點去鬼市上找這藥師的,可見不錯。
藥師又道:“另一個是京內有名的富商葛老爺府里的管家。至於最後一個人,雖這幾年向來跟他從來有些jiāo易,只不過他從來並不表明身份,只說姓‘千’,不過有一次他付錢的時候,無意中帶出了一片腰牌,我當時看了一眼,卻認得是……”
藥師面上流露不安之色,看看左右,才道:“那像是恆王府的腰牌。”
清輝正等著回答,聽說“恆王府”,心中不由也一跳:“你確信?”
藥師道:“雖不敢十分確信,也總有六七分。”
清輝道:“他們都買了多少藥物,你再說來。”
所有進帳跟售出,那藥師卻都記在一本爛冊子上,先前衛鐵騎將他拘來的時候,將他隨身之物也搜檢了許多帶來,雖看過那一本冊子,卻是西域的字,且寫得宛若天書,旁人是萬難懂的。
當即翻出來,便又把各人分別買了多少分量的藥都jiāo代過了。
藥師稟明後,又道:“大人,小人已經將所知的盡數告知了,原本就是怕這藥惹出禍患,所以只賣了這三個相識多年的人,也都是叮囑過禁忌,何況這多年來jiāo易,也從未出事,哪裡想到這次如此呢?請大人看在我知無不言的份上,從輕發落。”
清輝命人將他帶下。便看主簿的錄供:這青樓的管事已經撇除,從查到舞月樓的時候,這管事就將所買藥物幾何,用了幾何,都一一招認,數目不差分毫。
接下來是那葛姓的富商,即刻命把那管家傳來,當場拷問,立時也招供無誤。
剩下的,便是恆王府的這位神秘客了。
雖看似有些模糊不實,幸而這個“千”姓極為罕見,若這人自以為藥師不知他的身份,大意用了真實的姓,自然便好找了。
清輝回到公房內,正衛鐵騎前來,聽他說罷,笑道:“怎麼我問他,他只裝聾作啞地不說,連要拷打都不肯招認,宛如鋸嘴的葫蘆般。輪到你一問,他就這般乖巧地說了呢?這廝倒也是看人有高低的。”
當即便去查那恆王府的人,果然很快有了消息,——這恆王府里,原本的確有個姓千的長隨,卻是在世子趙濤身邊兒的心腹人。
清輝得知,心中忖度:趙濤跟保寧侯向來jiāo好,若是趙濤得到了這破魂丹,送給了柳縱厚,然後柳縱厚又給了阮磬……
而以趙濤跟柳縱厚的關係,就算贈藥,一定也會將這要命的禁忌叮囑清楚。
那麼問題便是,若此案真的是柳縱厚所為,他到底是故意要害死阮磬,還是“一不小心”忘記告訴他禁忌了?如果是前者,他又為什麼要殺阮磬?
衛鐵騎道:“我本想直接將姓千的帶來衙門,又有些怕打糙驚蛇,你覺著該如何是好?”
清輝道:“我也是一樣想法。先不要驚動他。”
便把自己的推測同衛鐵騎說明,道:“按照這藥丸的線索來看,柳縱厚果然跟阮磬的死脫不了gān系,問題是……他殺人的動機是什麼?”
說了這句,心中卻悄然想到:“當初還疑心阮磬跟宮內舊事有關,差點兒查錯了方向,這一次,卻又給六爺說中了……”
一聲嘆息,微微苦笑。
衛鐵騎咽了口唾沫,摸摸頭道:“他們兩人不是向來jiāo好的麼?如何竟翻臉相殺?再者說,阮磬還是禁軍,難道他就不怕事qíng敗露?有什麼天大的仇恨,要冒著誅九族的罪來殺死同僚?”
衛鐵騎本是因這殺人者的凶頑,一時感慨。
不料清輝聽了,遽然色變:“你說什麼?”
衛鐵騎道:“我、我說……我隨口說說罷了,未必真的誅九族,何況這保寧侯跟恆王府是有親的,若真攀扯九族,連聖上也都……”
衛鐵騎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,自笑道:“呸呸,越說越不像話了。”
清輝直直地盯著衛鐵騎,有些不大肯相信,又有些驚心動魄,渾身戰慄。
按理說,阮磬跟柳縱厚是那個關係,兩人不至於有什麼天大仇恨,柳縱厚那樣的身份,何苦如此想不開。
除非,他有個必須要殺死阮磬的原因。而且……讓柳縱厚不怕“誅九族”的恐嚇。
衛鐵騎見清輝臉色不對,便咳嗽道:“我信口亂說的,你怎麼這般模樣……”
清輝不答,反而叫房中伺候的書吏且都退了。
清輝問道:“聖上行獵,要幾日才回?”
衛鐵騎道:“要三日,怎麼了?”
清輝來回踱了兩步,眸色冷幽,心中想:“太子殿下,靜王殿下,六爺,甚至連幾位大人都一併跟隨,京內……”
衛鐵騎道:“清輝,你怎麼了?”
清輝驀地抬頭,道:“我、我有個不好的預感。”
衛鐵騎問道:“是怎麼?”
清輝這一句話,卻仿佛千鈞之重,衛鐵騎催問道:“到底是怎麼樣?”
清輝道:“你派人悄悄地盯著恆王府跟保寧侯府,看他們……是不是有什麼異動。”
衛鐵騎皺眉:“你……”
他們此刻查的自然是阮磬的案子,雖然如今查到了恆王府,但若說為了此案,分別盯著兩府的行動,卻仿佛有些“小題大做”,且清輝的臉色神qíng,竟似萬般凝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