燈火幽幽,照著皇帝yīn晴不定的臉。
王治端了藥進來,伺候皇帝吃了,道:“聖上,該是用膳的時候了。好歹吃一些兒,於藥效有好處。”
趙世揮了揮手,王治便復退了。
趙世看著地上的雲鬟,道:“你從來最會dòng察明細的,且跟皇太孫又jiāo際非凡,不如你且跟朕說說看,皇太孫如何?”
自雲鬟進內,這還是趙世開口的第一句話。
雙腿已經半是麻了,雲鬟道:“請聖上恕罪,下臣如今也已經辭官,一介糙民,如何更敢妄自非議皇太孫?”
趙世道:“朕只想聽你說實話。你且仔細想明白。”
雲鬟沉默片刻,終於說道:“殿下……忠勇無雙,正如坊間百姓們所流傳的,有皇太孫殿下,自是我大舜之福,臣民百姓之福。”
趙世低低笑了聲:“忠勇無雙?答得……好。”
他含笑看著雲鬟,道:“朕真的懷疑,你是不是看穿了朕的心事,不然的話,如何不說他能征善戰,所向披靡,偏偏用了這四個字?”
雲鬟垂首道:“糙民駑鈍。”
趙世眯起雙眼看她,忽地說道:“朕聽聞,遼國睿親王曾經去過你府中兩回?”
雲鬟道:“是。”
趙世道:“他去做什麼?”
雲鬟道:“親王殿下乃是因為先前的……一件案子……”
趙世冷笑道:“你有支吾之意,先前的什麼案子?”
雲鬟本是要說,可話將出口,忽然想到這案子牽扯之事,便有些微停頓。可是一句說完後,才想起來,此事白樘盡知,他自會向趙世稟明。
見趙世這般問,雲鬟道:“先前,有人發竹簡指點皇太孫殿下,說是東宮失蹤的杜管事在沈相爺府中,後來,糙民發現親王殿下擅雙手書,才推測那竹簡是他所寫。”
趙世道:“這件事白愛卿跟朕說過。但是以蕭利天的xingqíng,他總不會兩次去謝府,都是為了此事?”
雲鬟道:“是。第二次睿親王前往,卻是因為……”
趙世道:“因為什麼?如何,竟不便出口麼?”
雲鬟暗中握了握拳,方道:“聖上饒恕。因為親王那一次去,大有輕薄之意,故而不便稟告聖上。”
事實上,第二次蕭利天去見她,說起的卻都是難以啟齒的:比如看見雲鬟跟趙黼兩個當街之事,比如懷疑她的身份,且問起那如月珮。
這三件事,哪一件兒都是不能跟趙世說明的。
故而雲鬟只撿了這一節。
趙世聽罷,不置可否,半晌才笑了笑,道:“原來果然如此。”
雲鬟聽他仿佛有些弦外之音,正不解,趙世輕描淡寫道:“先前朕傳了蕭利天來,也問了他這兩件事,你猜他怎麼回答?”
雲鬟面上雖還過得去,心底卻毛骨悚然。
她本要答“不知”,卻連回答的力氣都無。
不知過了多久,才聽趙世淡淡道:“巧的很,他也是如你一樣的回答。並沒多少出入。”
雲鬟又是意外,又暗中鬆了口氣。
想蕭利天何等狡黠,自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,他竟忖度拿捏,恰到好處。
趙世目光閃爍,盯著雲鬟道:“難得,蕭利天從來眼高於頂,故而這把年紀了,尚未娶親,可在朕面前,竟不諱言說是瞧上你了,你說可笑不可笑。”
趙世說到這裡,仿佛真的想到什麼可笑之事,眼睛微微晃亮,看著雲鬟。
對京內的百姓們而言,只有少數的人才察覺在皇帝行獵離京的那一天一夜裡,京城仿佛是個要變天的模樣。
就好似有一場極大風bào醞釀著,將要席捲而來。
但是不知怎地,那氣勢洶洶的風bào,卻又在一夜之間被消弭於無形。
據說是靜王殿下及時進城,才將反叛者及時壓制。
朝中有幾位參與恆王謀變的黨羽,也隨之被肅清……然而只要是有心人,便能發現,借著這一場肅王謀反而肅清的朝中臣子之中,其實有將一半兒,並不是恆王殿下的人。
至於是誰的人,便很值得探究了。
比如回京後的沈相,見是這般殘局,幾乎也發了雷霆之怒。暫不必提。
另外還有一件驚人的事,那便是參與謀變的恆王父子,竟被皇太孫趙黼給斬殺了。
——此事傳播的極快,最後竟把謀變的風頭都給壓住了,滿城人議論紛紛的,便是這皇室自相cao戈的慘事。
次日一早,皇帝從行宮起駕回京。
過午,皇駕回宮,稍事休息,靜王便同厲統領等入內,稟報昨日肅反的經過等。
趙世一一聽罷,當聽完厲統領說恆王跟趙濤“無端”身死,其黨羽指控趙黼之時,趙世才問道:“皇太孫如今何在?”
靜王道:“在殿門口候召。”
趙世閉著雙眸想了片刻,便對旁邊的白樘說道:“白愛卿,你是刑部尚書,照你看來,出現這般qíng形,該當如何處置?”
白樘出列,垂首道:“王子犯法,與庶民同罪,既然有人指認是皇太孫殿下行兇,自然要查問清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