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底的那一線,就似在瞬間被點燃,倏忽不見,只餘一抹青煙。
死寂無聲中,皇帝趙世在身後,忍不住輕輕地吁了口氣:“黼兒……你且節哀。”
趙世琢磨了會兒,又沉聲道:“此事十分蹊蹺,不知是誰人暗下毒手,朕會命人仔細查明真相……”
趙黼卻仍是不答,只是背對著此處,沉默無聲地煢然而立,仿佛並未聽見。
趙世又沉沉一嘆,猶豫著問道:“太子……”
因趙黼來去甚快,他先前在太醫院的時候,那些太醫等又不敢妄動。
是以此刻太醫院的人還未回來稟告,趙世尚且不知趙莊qíng形如何。
但心中卻有些不祥之感,皇帝正要再問,卻聽趙黼低低笑了幾聲。
手上鐵鏈也隨著簌簌聲聲。
這宮殿內本是森寂之極,驀地傳來這樣幾聲突兀的笑,卻更見yīn森可怖之意。
趙世皺了皺眉,道:“黼兒,你……可還好麼?太子如何了?”
正又問了這句,外間太醫院來報信的人終於到了。
可是見趙黼人在裡頭,卻又不敢入內,就只站在門口,遲疑著同門口的太監稟明。
那太監臉色大變,不顧一切進內,便跪地道:“陛下,大事不好,太醫院說,太子殿下已經……”
一句話還未說完,趙世心頭巨震。
與此同時,那太監“啊”地一聲慘叫,話語從中折斷,整個人竟跌飛出去。
原來是趙黼一腳將在chuáng邊的錦墩踢起來,竟把原先跪在地上的內侍狠狠撞飛出去,重重跌出數丈開外,生死不知。
他毫無預兆出手,趙世略有色變:“黼兒!你做什麼?”
趙黼原本背對著他們,此刻才緩緩地回過身來,眸色幽沉閃爍,竟極狂亂。
嘴角偏帶一抹笑,他道:“誰敢咒我父王,我便要他死。”
就算趙世半生戎馬,九五至尊,見慣風雲,然而此刻面對這般趙黼,卻不由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騰。
他張了張口:“你……”看一眼榻上的太子妃,又想到方才那內侍的話,眼底也一片黯然,便道:“黼兒,你且冷靜些。”
趙黼低低地又笑起來,臉色甚是古怪,道:“冷靜?你叫我冷靜?”
趙世原本並沒多想,可見他這般,心頭寒意越發濃了,無端竟有種想要退縮之意。
這在從來呼風喚雨的皇帝而言,卻是生平第一次。
趙黼似笑非笑地抬頭,他的臉上仍印著趙莊留下的血手印,再加上那股發自骨子裡的殺機跟狂怒到極致bī出來的冷意,更顯得宛若地獄裡的煞神修羅,叫人望之魂喪魄散,不寒而慄。
趙世身邊兒的王治也發覺不對,壯膽道:“殿下、殿下……您節哀……”
趙黼目光森森轉動。
王治被他掃到,嚇得牢牢閉嘴,大氣兒也不敢再出一聲。
趙世心中的戰慄不安宛若殿外風雷,呼嘯狂亂,他不由轉頭看了眼,示意王治快傳禁軍。
趙黼卻早看了出來,面上笑意更勝:“你怕什麼?”
皇帝本yù悄然後退,被他一問,卻只得止步,qiáng道:“朕怕?”
趙黼低笑:“哦?你不怕麼?”他抬手,帶血的長指虛虛點向趙世。
這姿態竟如此囂狂傲慢,仿佛九五至尊於他而言,不過是個任憑處置的卑微物件兒。
皇帝幾乎忍不住打個寒顫,咬牙道:“黼兒,朕知道你……傷心之故,然而太子跟太子妃……”
不等說完,趙黼打斷了皇帝的話,道:“你不配再提他們。”
皇帝掌心裡握著寒怒:“黼兒,朕會為他們討回公道,可是你……”
“公道?何為公道?”趙黼道:“你向誰去討回公道?這一切,都是你造成的……若不是你,我又怎會流落至此,若不是你,他們兩個怎麼會……”
雖心底已經明白了那個真相,趙黼卻仍是說不出來,說到最後,反變成極厲烈的數聲長笑。
他厲聲道:“再公道,他們能活過來麼?我只要他們活過來!你且給我這個公道!”
趙黼說罷,驀地舉起雙手,微微用力,只一掙,便聽“鏗”地一聲,那道鐵鎖鏈已經被掙斷成了兩截。
直到這會兒,王治總算緩過勁兒來,大叫道:“來人來人,護駕!”
十數個禁軍聽命,飛快地從殿外沖了進來。
趙黼卻視若無睹,只一步步向著趙世走來。
有兩名禁軍首當其衝,因試圖過來將他攔住,被趙黼雙手輕揚,鐵鏈席捲而出,將兩人的兵器捲住,復一揮。
兩柄腰刀倒飛出去,那兩名禁軍躲避不及,頓時噗噗兩聲,腰刀穿胸而過,均已倒地斃命。
其他眾人見狀,膽裂心驚,卻因皇帝在後,只得壯膽再上。
趙世卻也將這一幕看的明白,雙手握緊,想出言喝止,心卻也似被人緊緊地捏著,幾乎連呼吸都困難。
這一眨眼的功夫,又有幾個禁軍衝上前,趙黼踢翻了一人,擊飛一人,也不理地上的傷者慘呼,漫不經心將那兵器奪了過來。
本就是個不世出的煞神,如今更有了兵器,這下子,越發是猛虎下山,似入無人之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