士兵們不以為意打量著,見那牛車晃晃悠悠,穿過城門。
因前日之事,城門口守衛森嚴,其中一名頭領見牛車上有數人,不由仔細盯看,誰知看了兩眼,忽地震驚,忙跳起來,手按刀柄衝上前喝道:“站住!”
趕車之人嚇了一跳,忙滾落地上。車上其他兩人卻仍是鎮定如初。
頃刻,其中一人略直起身子,淡定道:“請不必驚訝,我乃薛君生,這位便是刑部前主事謝鳳。速去通報罷。”
那頭領驚疑jiāo加,揮手叫人牢牢圍住,命人飛馬通傳。
不多時,有一人飛馬先行趕到,滾鞍落馬——卻竟是張振。因他官階高,守城將官們紛紛行禮。
此刻天色昏暗,張振卻一眼認出車上的人,忙上前,張了張口,卻又壓低了聲音湊近道:“你如何回來了?這會兒回來做什麼?”
雖牛車緩慢,畢竟也有些顛簸,不免動了傷處。
雲鬟已忍了半天,正合眸克制,聽張振的聲音,才睜開眼睛道:“我回來,自是領罪的。”
張振人在半路得知消息,滿心焦急,但此刻眾目睽睽,縱然有暗中周旋之心,卻已經遲了。
正不安之時,又聽得馬蹄聲急促,張振回頭一看,卻見來者竟是刑部的巽風等數人。
張振嘆了聲,順勢退後。
馬兒未停,巽風便飛身掠到牛車之前。
君生扶著,雲鬟yù起身,卻扯動傷處,疼得悶哼了聲,臉色越發不好。
巽風問也不問,俯身過去,將她輕輕地抱起。
君生在旁看著,默然下車,眼睜睜看著巽風等帶了雲鬟離去,竟仿佛天地之間又只剩下了他自己。
正有些呆怔,便聽得車聲馬響,抬頭看時,卻是靜王府的車駕,有人在內道:“上車。”
第474章
先前那一場連環激變,就算對一生見慣風雲變幻、光怪陸離的皇帝趙世來說,也幾乎承受不住。
且那夜被趙黼殺氣衝撞,血氣激dàng下,竟驚厥而倒,直到次日方幽幽醒來。
這一場,恍若隔世。
趙世猛地咳嗽出聲,心頭仍隱隱做疼,耳畔響起許多鼓譟呼喚的聲響。
定了定神,趙世目光轉動,眼見太醫等皆圍在身旁,最靠近身邊的,卻是靜王趙穆。
看著趙穆那張臉……不由想起昨夜寢宮內,趙莊跪地吐血之態。
心頭一涼,宛若大夢初醒,噩夢成真。
不管如何,卻再也無法看見心繫心牽那些人了。
趙世遍體寒涼,張了張嘴,卻無法出聲。
他吃了一驚,不知自己是怎麼了。
當即掙紮起來,靜王跟王治兩人齊齊扶持,趙世勉qiáng坐直了身子。
抬手在嘴邊一攏,又試著說話,然而喉嚨里卻是嘶嘶啞啞,仿佛塞了東西般無法自主。
趙世撫過頸間,眼中透出焦怒之意。
靜王最先發現異樣:“父皇,您怎麼了?”
太醫院首試了試趙世的脈象,又也探手指按了按他的頸,道:“陛下,您是……”
緊張地咽了口唾沫,卻不敢問出來。
趙世試著咳嗽了聲:“朕……”聲音仍是沉啞難聞。
對上靜王跟眾位太醫的驚疑目光,趙世沉默片刻,輕輕地一揮手,竟示意眾人都退出。
靜王太醫們不便做聲,均都躬身退後。
王治忖度意思,悄悄命取了紙筆來。
趙世見有紙筆,方舉手,頃刻寫了幾個字。
王治接了過來,看了眼,yù言又止。
只捧著走出來,遞給靜王過目,小聲道:“陛下關心的是這個,老奴不敢多嘴,還是由王爺向著陛下稟明罷了。”
靜王忙看去,原來這紙上寫的,卻是:“皇太孫如何”五個字。
遲疑片刻,靜王便復進殿。
此刻趙世靠在榻上,正閉目養神,面上yīn晴難測。
靜王跪地:“父皇……”
趙世轉頭看了他一眼,復又閉上雙眼,一聲不響。
靜王停了停,終於便將昨夜的qíng形略說了一回,又道:“後來龍華殿不知為何起火,厲統領都怕對聖上不利,便齊來護駕,當時白尚書跟黼兒都受了傷,也不知是哪裡出來的人,竟趁機將黼兒帶走……經過連夜徹查,發現原先在驛館盯著蕭利天的人已經被殺,蕭利天等於夜間闖開城門,多半是他們搶了黼兒去了。”
趙世喉頭咯地一聲:“混帳!”怒而出聲,揮手猛擊在chuáng板上。
靜王聽他嗓子仍舊沙啞非常,忙道:“父皇保重龍體,才好了些,休要怒極攻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