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原本以為雲鬟沒想到這一層,但方才對上她的眼神,卻明白她竟是想到了,可是,既然已經想的這般透徹,為什麼還要如此義無反顧。
白樘道:“倘若生靈塗炭,民不聊生,你……能擔得起嗎?”
雲鬟何嘗沒細想過這一節。
前夜相送趙黼之時,她便已經說過,可是當時箭在弦上,除了這個法子,別無他法,也……顧不得以後了。
如今被白樘喝問,無地自容:“我……無話可說。請尚書治罪,不管是什麼,我皆都領受。”
淚眼模糊之中,卻見天青色的衣擺一晃,是白樘無聲來至她的身前。
白樘垂頭相看,半晌俯身。
他舉手捏住雲鬟的下頜,微微抬起。
望著眼前這張淚痕遍布的臉,白樘低聲道:“你既然不信我,為何當初還要求我?你既然求了我,為什麼還要不信、還要自作主張?!”
手上略一用力,雲鬟身不由己往旁邊跌了出去,胸口傷處迸裂,卻疼得連叫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第475章
雲鬟疼得捱不住,只想索xing伏在地上,就此死了倒也使得。
——那夜蕭利天來遊說之時,她因知道白樘隨行進宮,故而雖然憂心忡忡,卻也選擇相信白樘。
誰知蕭利天危言聳聽如此,加上雲鬟關心qíng切,竟終究給他說動了。
正因為從君生那裡取了令牌來,當即便一塊兒前往禁宮行事,誰知最後果然一發不可收拾。
這會兒,看著白樘慍怒神qíng……這在他而言是極罕見的,她倒也能耐,會惹得他如此動怒。
前生今世,又怎會料想。
仿佛生死一刻,雲鬟竭力爬起來,斷斷續續道:“是我愚魯,萬死莫辭……”
白樘冷冷相看,卻見她臉如雪色,左邊胸口處的衣裳卻很快地被血洇濕了。
神色微變,白樘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,將領口微微一扯,卻見裡頭幾層衣物,早已血染透了。
先前傷勢便危急,又一路顛簸回來,qiáng撐答話至此,意識也已經渙散,身如風中飄絮。
雲鬟兀自喃喃道:“是我該死,尚書休要為我……”聲音漸漸微弱不聞,頭往前垂落,無力地跌在白樘胸前。
白樘竟有瞬間的意識空白,屏住呼吸,直直看著前方。
感覺她的身子下墜,白樘舉手攬住,鼻端嗅到血腥之氣漸濃,極快回神。
卻不便叫太醫來查看。
當下不再遲疑,打橫將人抱到裡間兒,方開門,只叫天水。
天水正在廊下安撫巽風,季陶然在旁站著,臉色凝重。
聞聽傳喚,天水忙跳進來,狐疑入內,卻見雲鬟昏迷不醒,血已經蔓到頸間了。
見如此慘狀,天水一時幾乎叫出聲來。
幸而白樘在身後,道:“不可張皇,好生給她料理。”
天水聽得這般冷靜的聲音,才忙定神,當即衝到跟前兒,先把雲鬟的外裳解開。
白樘早退到門邊,又吩咐叫取傷藥絹布等來備用。
如此過了片刻,卻聽天水顫聲道:“四爺,四爺我止不住血……”
白樘皺眉回身,卻見血已經沿著頸間,把底下的羅漢榻都弄濕了,先前敷上的藥粉都已經被沖了下來,血染糊塗,慘不忍睹。
天水雙手亦沾滿了血,滿面慌張:“四爺,如何是好?”
白樘暗中咬牙,舉手將雲鬟扶了起來,手心貼在那微涼luǒ露的肩頭,微微一震。
不及多想,將人攬在懷中,一手貼在後心處,一邊兒說道:“餵止血丹跟息痛丹給她。”
天水匆匆擦了擦手:“止血丹方才餵了。”忙又餵了兩顆息痛的丹藥,因雲鬟昏迷不醒,無法下咽,天水自己吞了一口水,度過去餵給她,好歹才送了下去。
白樘道:“再敷藥……然後……”垂眸看著那一道外翻的傷,咬著牙道:“把傷處fèng起來。”
天水張口結舌。
天水自來跟隨白樘,走南行北,也經歷過些危險qíng形,但是現在要對雲鬟動手,卻是打心裡戰慄:“四爺,我不能……”
白樘斷然道:“不能就去叫巽風!”
天水渾身一震,對上白樘的雙眼,復又看看雲鬟,狠狠地一咬唇,便從藥箱裡翻出了一枚銀針。
把針在旁邊的燭心裡燒了一燒,天水深吸一口氣。
可縱然是在昏迷里,縱然方才服了息痛的藥,雲鬟仍是抖了抖,另一種不同尋常的疼,讓她幾乎要從昏迷中醒來。
白樘早知如此,一手橫過胸前攬在頸間,一邊兒舉手在她眼睛上擋住。
見天水有遲疑之意,白樘忍不住催促道:“快些。”
天水眼睛通紅,幾乎要哭出來,卻只死咬著嘴唇,忙忙地行事。
雲鬟終於掙紮起來,口中溢出哭痛的聲響。
忽地門口人影一晃!原來是巽風跟季陶然因在外聽見動靜不對,放心不下,便進來查看端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