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鬟聽跟英妃有關,心頭泛冷,然而此刻她心底所想,卻是另一件兒她急yù確認的事:“你為何會在含章殿,先前,太子跟太子妃……”
還未說完,夏嬤嬤道:“你是想問我,他們兩個人是不是我殺的?”
雲鬟點頭道:“是。”
夏嬤嬤道:“嗯,我想他們兩個人死。”聲音沉啞,令人渾身毛髮倒豎。
這簡陋的房間內越發冷了三分,雲鬟道:“你、你說什麼?”
她最不想聽見的答案,卻這般猝不及防地出現了。
夏嬤嬤低低笑了兩聲,雲鬟只覺得身上那股冷越發寒入骨髓,想到趙莊昔日的慈愛,無法自制地幾乎便湧出淚來,失聲叫道:“為什麼?”
夏嬤嬤卻一臉尋常,道:“你難過什麼?他們本就不是皇子的生身父母,這會為皇子讓路也是應當,何況皇帝已經想要對皇子不利了,難道要坐以待斃?只有這樣,才能讓皇子斬斷那些無謂的種種,讓他跟皇帝翻臉,親手殺了那老匹夫,一步登上皇位!”
這字字句句,聽得太過清晰,似檐下凍住的水珠,冰箭似的激she而下。雲鬟身上一陣陣發抖,打擺子般。
夏嬤嬤卻忽然恨道:“明明就差一步,差一步皇子便可以殺了皇帝、達成所願了,都怪那白樘多事!”
雲鬟無言以對,耳畔只聽見夏嬤嬤似喃喃自語道:“既然相救,如何卻又相殺,哼……”似的言語。
“你說什麼?”雲鬟只顧因她承認犯案之事而駭然,這句雖聽在耳中,卻不明白。
夏嬤嬤笑而不答,雲鬟便又問道:“你是伺候英妃娘娘的人,既然知道六爺的出身,本該為了他著想,為何竟要殺害……”
夏嬤嬤不待她說完,便道:“為他著想,不就是相助他登基麼?”
眼中的淚無聲跌落青磚地上,似開了一朵朵小小地水花。
——真的竟是這個人害了太子跟太子妃?
這伺候蕭利海、忠心於蕭利海的人。
若將來見了趙黼,又該如何跟他開口,又或者……若趙黼知道了此節,又該如何面對?
雲鬟並不是駭異於這個真相,而只是駭異不安於——對趙黼而言,這真相該是如何叫人難以承受。
夏嬤嬤見她一聲不吭,卻悄然滴淚,便問道:“你哭什麼?”
雲鬟道:“你錯了,你不是為了他著想,而是推他進地獄。”
夏嬤嬤喝道:“住口,這小丫頭懂什麼!”
雲鬟已來不及計較她知道自己身份的事:“太子殿下夫婦,從小厚待深愛,他們父母養育天倫之qíng,豈是你們眼中的什麼皇位所能相提並論的?你們若是為了自己的死心如此迫他,就不必說是為了他好!”
夏嬤嬤起身,走到雲鬟身旁,揮手一個耳光甩了下去。
雲鬟本就動彈不得,她的手勁又大,當即復跌在地上。
夏嬤嬤指著,惡狠狠說道:“我不殺你,只是看你對皇子還算是好,先前又有功,但你可不要在我面前放肆!”
雲鬟垂著頭,嘴角有股淡淡地血腥氣:“我若怕死,就不會留下來了。”
夏嬤嬤斜睨著她:“不跟著他們走,那是你不知好歹!”
她冷哼了聲,說道:“雖然白樘壞了事,可幸而蕭利天來的及時,也是娘娘在天之靈照護,如今他們已然在遼國了。”
雲鬟聽又提到了睿親王,便揚首問:“難道……親王殿下也跟你密謀了這些事?”
夏嬤嬤道:“我並未跟他說過,只不過他是個有心人,縱然我不說,只怕也早知曉了。”
瞬間,雲鬟竟又想起那雨夜車中,蕭利天舉刀刺來的那一幕。
那隱隱冷冷卻又不乏狠辣的模樣,卻不似他平日般無害,竟如一頭在暗影中呲牙的láng。
因當時qíng形危急,再無選擇,只得將趙黼jiāo給蕭利天,本是想讓他好生照拂的意思。
誰知道這般多不測,若蕭利天事先知道趙莊會死在夏嬤嬤之手,卻兀自不動聲色,那……趙黼於他手中,卻不知會是如何?!
夏嬤嬤卻露出笑容:“如今,我只希望皇帝那老匹夫能活的長一點兒,親眼看著他擔心的事一一發生。”
忽然見雲鬟渾身抖個不停,臉色也大不好,夏嬤嬤皺皺眉,探手在她臉上摸了摸,卻似冰如雪,冷的怕人。
這才將她雙腿跟雙臂上的繩索解開。
雲鬟手足無力,頓時又伏倒身子,思若游絮,勉qiáng鎮定,問道:“你、口口聲聲叫他皇子,卻是從何時知道他就是英妃娘娘的骨ròu的?”
夏嬤嬤聽如此問,面上不覺透出幾分惘然之色。
隔了片刻才說道:“當年,因為娘娘說錯了一句話,竟讓皇帝容不下那孩子,娘娘為了保住皇子,日夜抱著,不肯片刻離身,生怕一錯眼就出了意外,那個模樣,我是親見過的,可那樣擔驚受怕,竭盡全力,就是鐵石人也受不住,娘娘也察覺自己撐不了多久了,但是那個老匹夫,卻仍然不肯放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