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小的嶺頭村徹底轟動了,他們這裡最能耐的不過是個落第秀才,縣令大人已經是渴望而不可及的存在。哪裡想到溫家能攀上京中高門,將溫寶珠嫁給了丰神俊朗的董縣尊?
且以董家的行事來看,這樁婚事一點兒沒被排斥,人家開開心心就認下了這麼個農家媳婦兒。除了感慨溫寶珠的好運,村民再說不出什麼話來。當然也少不得有年輕姑娘暗自後悔,當日自己怎就沒想著在宴會中“迷路”,與董縣令來個“偶遇”呢?
無論是真心恭賀還是冷嘲熱諷,溫寶珠都接受良好,並不往心裡去。雖然在這世界活了十來年,她其實並沒什麼歸屬感,唯有年紀小小的董玄卿,是唯一讓她感受到悸動的存在。
成親的日子定在一年後,洞房就設在別院裡。等董玄卿三年任期滿,他們夫妻倆再一塊兒回京。杜氏在別院中再見溫寶珠時忍不住感慨:“虧我心存僥倖,因心中不安便強令他離開你。可知這些年我受了多少煎熬,如今倒終於鬆了口氣。”
她這話並非抱怨,只是陳述事實,溫寶珠便輕笑:“誰不是這般想呢?我們本一樣心思,可惜他太過固執。”
杜氏從來沒將溫寶珠當做晚輩,聽她這麼說,也是忍不住笑了:“仿佛我們是白操心的老媽子,臭小子卻一點兒不領情,偏要和我們對著幹。”
“我只當他是個傻大膽。”溫寶珠眨著眼睛賣萌,只說出來的話有幾分危險:“我可真不是個好人吶。”
饒是杜氏早有心理準備,也被她的氣息嚇的一窒,復又無奈扶額:“有他一個盡夠了,再加上你……我還想多活幾年呢。”
董玄卿的冰山臉從窗外伸進來:“你們是背著我說我壞話麼?”
被嚇一跳的杜氏差點兒沒將手中的杯子扔出去,只看到幼子神采飛揚的眉眼,心中又滿是酸楚。她與溫寶珠說的並非妄言,這八年裡看著自家孩子黝黑冷寂的眸子,她崩潰過,放棄過,甚至求著董玄卿回嶺頭村,或是提議將溫寶珠接過來。可回應她的永遠只有漠視和否決,她內心的折磨和內疚覺不比董玄卿好過。
如今幼子總算卸下了一身寒冰,活的像個正常人,她除了滿心感激,竟是一點兒牴觸的心理都沒有。若是換成旁人家,怕還要酸一酸“有了媳婦忘了娘”,杜氏卻只盼望著小兩口能相親相愛的扶持一輩子,以彌補她當年犯下的過錯。
溫寶珠看她神色變化,大約猜到這位母親身上經歷了什麼。入魔的董玄卿是可怕的,他甚至無師自通的讓杜氏得了一定程度的斯德哥爾摩。否則哪有在兒孫面前下意識卑躬討好的母親呢?這年頭講究百善孝為先,這般行事的除了無腦寵愛,就是已經被踏進塵埃里。
大約是她的感慨太過明顯,董玄卿桃花眼輕輕一掃,仿佛嘲笑:你不也是這般對我,讓我低到塵埃里了嗎?明明是同一類人,有什麼好嘆息的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