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底有多恨,才能親手讓摯愛之人魂飛魄散,將她滅於世間?抑或是為了三界大道,甘願捨棄背叛仙族的愛人?
一聽如此淒涼的故事竟是這般涼薄的結局,阿音心底發堵,頗不是滋味,一時胸口陰冷地隱痛起來。五百多年前她為了聚魂成形,強行服用至陰致寒的轉魂丹,丹毒侵入魂體,以致每一世都帶上了心悸這個老毛病。
惜福吧,她這樣在地府底層求生的散魂也能輪迴轉世,本來就是天大的福分,至少比那個喪生在元神劍下魂飛魄散的女仙君要好得多。
有人記著有什麼用,每年來地府尋又有什麼用?死都死了,不過是應個景做給世人看罷了。
阿音自嘲一笑,心底卻可惜那段數百年前的往事,仍是忍不住朝水鏡中望了一眼。這一看,眼微微凝住。
桃樹下立著的仙君正好轉頭朝水鏡外的方向望來。
白衣玉冠,錦繡容顏,都不及他眼中淡漠得寂滅的瞳色讓人震撼。
極深又好像極淺,盛滿世間又仿似毫不留念,矛盾得讓人難以直視。
明明知道他只是隨意一望,阿音卻像被抓了個現行,心虛地轉過了頭。
阿音想:真的喜歡嗎?如果真的喜歡,怎麼會親手讓她魂飛魄散化為劫灰?
滿是疑問的聲音在奈何橋上響起。修言詫異地看向她,「阿音?」
阿音後知後覺,這才發現她竟然把心底話給問了出來。她頗為意外,說起來她也算一隻通曉世情看遍炎涼的老鬼了,想不到還會有悲傷春秋的時候。許是她羨慕那女仙君死則死矣,但到底還有兩個人囫圇完整地念著她吧。
心底有些疲懶,阿音從橋樑上跳下,抬手朝修言伸去,「快點把孟婆湯給我,我還趕著上路,你可別耽誤我富貴榮華的好日子!」
修言早就被她折騰得沒了脾氣,手一揮,桌上的碧碗裡出現半碗香氣四溢的湯水,他沒好氣道:「走吧走吧,走了清淨。」
阿音笑眯眯端起碗將湯一飲而盡。修言搖搖頭,這個阿音啊,人人轉世投胎都感念今生捨不得故人,她倒好,半點不含糊。
阿音喝完了就準備朝忘川里跳,突然想起一事,止住腳步,踟躕半晌才朝修言看去。
「修言,你在奈何橋幾千年,有沒有見過比我更衰的命道?」
修言正兒八經搖頭,「沒有,半個都沒有。」
「那我這命道到底是何故?可有解?」阿音巴巴望著他。
修言伸出兩個手指頭,一晃一晃的,「有兩個可能。一個是你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,或者做了天怒人怨的壞事,老天爺在懲罰你……」
阿音懶得理他,她這幾百年見著的最了不得的人物就是修言,哪裡能得罪什麼人?她哼了哼:「第二個呢?」
修言朝她眨眨眼,拖長了腔調:「第二個嘛……你自己就是那個了不得的大人物。人間不是有句老話,天將降大任於斯人,必先苦其心志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