帶白糖糕的秀秀瞅了一眼,便搖頭:“面生,不認得。”
那帶鹹魚的丫頭卻道:“我知道她,之前我在南面兒摘果子,聽兩個大娘說起來……她爹就是那個有名的醉貓兒……她是苗家的大姑娘,叫什麼來著……”
小紅聽了,歪頭道:“什麼醉貓醉狗,我沒聽過。”
“原來是她,姐姐你不知道,”秀秀吃了一片鹵ròu,覺得唇角沾油,格外滑溜,便歡喜道:“那個醉貓苗大,是個有名的酒鬼,喝醉了後六親不認,還愛打人,也不正經gān活……家裡窮的叮噹響。她們家是在山那邊,偏僻了些,姐姐沒聽過也是有的。”
小紅皺了皺眉:“原來是這樣,怪道呢,你瞧她,只啃窩頭,也不吃饅頭,怪不怪?”
兩人下手那小丫頭也噗嗤一笑:“她還只帶了一塊兒鹹菜呢……可見是真窮的很,對了,我記起來了,她叫’阿潤’。”
三個少女在這邊唧唧喳喳,也不刻意放低聲音,三言兩語自然便傳到了那叫“阿潤”的少女耳中,阿潤垂眸吃著窩頭,吃兩口,便咬一口鹹菜,雖然聽到那些不好聽的,可臉色倒還過得去,也仍舊吃得不緊不慢,阿潤手中雖然只有一塊小小窩頭,卻仿佛珍饈美味,細嚼慢咽,吃一會兒,又緩緩喝口水,間或漫不經心般打量周圍。
漸漸地,有些婦人吃完了饅頭,便起身整理,準備開工。阿潤見狀,這才把手中最後一口窩頭嚼了,把那塊沒吃完的鹹菜包起來,依舊也放回了腰間布囊之中,旁邊不遠的三女見狀,自然又是一頓遞眼色,臉上恥笑之意bào露無遺。
阿潤拎了籃子,鑽入櫻桃林中,行走間,看到糙叢中一抹斑斕閃過,阿潤反應過來之時,那蛇已經無影無蹤,阿潤驚魂未定,怕是毒蛇,當下撿了根樹枝,輕輕地撥弄那糙叢,正在這是,身後的小紅跟秀秀來到,見狀便問:“你gān什麼?”
阿潤見是她們,便道:“我剛才好像看到有條蛇……不過也許是看錯了。”
小紅笑道:“咦,在哪裡?捉到倒是好的,可以燉蛇羹了,好歹也是ròu呢。”秀秀聞言,便掩口而笑。
阿潤聽出她仿佛有言外之意,卻也並不做聲,見那蛇不見蹤影,料必是聽了此處動靜逃之夭夭了,何況櫻桃園中也常見蛇蟲,若是嚷嚷出來,只會叫人以為是小題大做,當下阿潤便將樹枝扔了,轉身走到一邊。
眼看紅日西沉,陳氏來招呼下工,女伴們三三兩兩齣來,領了工錢,便往外各自回家。
阿潤仍是走在最後,小心地把三個銅板放入懷中,便高高興興地往外走,將要出門,忽然見門口有一枚銅錢,孤零零地躺著。
阿潤見了,先是一喜,而後一驚,左右看看,身邊無人,抬頭一瞧,卻見頭前不遠,正是小紅跟秀秀兩個,有說有笑地往前而行。
阿潤俯身撿起那枚銅錢,喚道:“喂!等等!”
兩人起初不知是叫自己,聽到身後腳步聲急促,才停步回頭,見是阿潤趕來,兩名少女面面相覷,都是一臉詫異。
阿潤道:“我撿了一文錢,是不是你們誰不留神丟了?”
兩人聞言,急忙查看,小紅的錢都在,秀秀卻扯著腰間錢袋,急道:“我的錢丟了!”她的錢袋不知何時破了個dòng,原本放在裡頭的三文錢只剩下一文了。
阿潤忙道:“別急,我撿了一文,其他的再找找,必然是丟在這附近了。”
不料小紅一把揪住她,道:“你當真只撿了一文?別是騙人的!”
阿潤奇道:“我在門口撿的,騙你做什麼?”
小紅道:“誰不知道你家裡窮,或許你是想裝好人,所以藏起一文錢,偏用這個來討好咱們。”
秀秀聞言,便有些狐疑。阿潤又是好氣又是好笑:“好大臉,你們是哪家的千金小姐,竟需要我來討好?若真是千金小姐,也不用來這裡做工了!何況我若有心藏私,昧了兩文還且gān淨,何必過來給你這樣刻薄。”
小紅臉上一熱,卻仍不肯低頭:“誰知道你是不是又想藏私,又想扮好人呢!”
阿潤冷笑道:“我不像是你這樣心底齷齪!”
小紅惱羞成怒,正yù發作,卻給秀秀攔住。阿潤道:“好吧,我有個主意,既然你們丟的是兩文錢,我卻只撿到一文,那這必然不是你們掉的了,應是前頭的大嬸大娘們落下的,你們自管去找你們的兩文,我上前邊兒去打聽,不信找不到丟一文錢的。”
阿潤說著,便拔腿要走,小紅氣怔,秀秀忙拉住阿潤,求道:“姐姐別走!”
正相持中,卻聽得一聲笑,有人自院中走出來,正是陳氏,道:“都別吵了,我來說句公道話。”
原來方才阿潤撿錢的時候,陳氏正在門側的樹後,暗暗將這一幕看得清楚。陳氏不言語,是想看阿潤如何,本以為她會悶聲不響把錢藏起,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出人意料。
陳氏說了實qíng經過,便又笑道:“人家是好心,你們可別誤會了。”又對阿潤道:“閨女,不必賭氣,看在大娘面上,把錢給她們吧。”
小紅聽了陳氏的話,啞口無言,秀秀也訕訕地,很是愧疚。
阿潤謝過陳氏仗義執言,道:“我聽大娘的便是。”把銅錢給了,又見暮色四合,她尚且要趕路,便自先走了。
剩下小紅陪著秀秀,回頭找了一回,果真在路邊糙中找到最後一枚銅錢。
第二日,中午吃飯的時候,阿潤依舊自個兒到旁邊的樹下吃窩頭。小紅惦記著昨日的事,心裡有些不舒服,便悻悻道:“真是個怪人,有好好的饅頭不吃,還是啃窩頭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