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潤問:“這料子看來很名貴,再加上娘的繡花,這件衣裳肯定更貴,不知穿這衣裳的又是什麼人。”
“當然是些大戶人家的姑娘太太,”李氏低頭,油燈昏huáng,李氏揉了揉眼睛,眯起眼仔細看了會兒:“娘繡這一件衣裳,有二十文拿,足夠咱們家一個月用了,那些有錢人家的太太奶奶呢,一個月也得做這兩三件新衣裳……”
李氏說到這裡,便笑得有些澀意。阿潤望著跳躍的燈光,看看李氏手底那綿綿密密的針線,不由喃喃嘆道:“我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……”
李氏聽著這半帶孩子氣的話,一笑道:“傻孩子……”
次日,阿潤早早起身,便去此前約好的另一家櫻桃園做工。櫻桃採摘期限短,這有限的幾日中,阿潤把自己的工期安排的滿滿的,不叫一日閒著。
腿上的傷癒合了大半,幸好之前傷的不重,今日便能走跳自如,一天的工完,阿潤領了工錢回家,正逢村中的周氏來催問繡花的進度,母親李氏送她出來,陪著小心道:“大娘您再寬限幾日,前兩天我去櫻桃園幫了兩天工,耽擱了點功夫,昨兒開始我一直在趕工呢,一定儘早趕出來。”
周氏白眼看天,神態傲慢而又有些不耐煩,道:“我早說了,這件兒是急著要的,耽擱不得,咱們熟歸熟,別弄錯了,若人家不肯要了,這錢我不能給你不說,恐怕還擔著風險……怕被人追討罰賠錢銀呢。”
李氏聽了,一臉苦笑,忍著懼怕道:“您萬萬給說說qíng……我們家這qíng形您也知道,哪裡有一文錢掏出來?”
周氏這才瞄了李氏一眼:“好歹咱們是鄉里鄉親,我不至於見死不救,該說的我自然會說……那你也別再拖了,儘早地完工,免得真鬧成一拍兩散,不好看。”
李氏連口稱是,兩人走到門口,周氏看向阿潤,目光從上到下把她掃了一眼,末了嘴角一扯,不屑之意自眉眼中散發出來。
阿潤在旁看著,心中老大不舒服,因此也沒招呼周氏,只站在旁邊。
那邊李氏送了周氏出門,才迴轉來,低低問道:“方才直愣愣做什麼?也不叫人?”
阿潤哼道:“誰要叫她?她眼中本也沒有人,我才不願熱臉貼那冷屁股。”
李氏無奈:“你這孩子,偏這麼直心直肺。”
阿潤挽著李氏的手往屋裡走:“我是直心直肺,誰對我好一分,我就對誰好十分,裝不出那種對著仇人笑的樣兒。”
李氏搖搖頭:“咱們也多虧了周大娘,好歹也有這筆收入,以後見了人家,帶個笑招呼聲兒,不是什麼難事。”
阿潤見母親叮囑,便只好先答應著。
不多時愛夏領著愛冬回來。愛夏進門便罵道:“娘,你快說說愛冬。”愛冬嘟著嘴進來,很是不樂。
阿潤忙問緣故,愛夏憤憤不平道:“剛回來路上,碰到前街的王瘸子,指著我們兩笑,我氣不平,就問他笑什麼,沒想到他反而更加胡言亂語起來,我正想打他,愛冬這個膽小鬼,自個兒跑了!”
愛冬一頭鑽進裡屋,不再露面。阿潤道:“愛冬年紀小,膽子小也是有的,何況那是個渾人,尤其是喝兩杯酒就瘋癲了,你只當他的話是狗吠,何必理他。”
阿潤話音剛落,就聽得門口一聲吼:“該死的賤.人,老子辛辛苦苦養大你,反而讓你來說我是狗,怪不得人家說咱們家的孩子沒教養,果真是這樣!”
阿潤跟愛夏雙雙吃驚,回頭看去,卻見苗老爹進了門來,指著兩人,怒氣勃發,邊罵邊上前來,愛夏見勢不妙,後退兩步,阿潤張開手臂:“爹,你gān什麼?”
苗老爹從旁邊地上抄起一根木棍,便沖阿潤過來,啪啪地在阿潤身上打了兩下:“叫你罵我!你再罵!”
愛夏尖叫兩聲,阿潤忍痛道:“爹,我不是罵你!”
此刻裡屋李氏聞聲出來,急急忙忙衝上前攔住:“你瘋了,gān什麼?”
苗老爹氣咻咻道:“你養的好賤.人,竟罵起自個爹是狗!”
愛夏反應過來,尖聲叫道:“爹!大姐說的是王瘸子,頭前他在路上對我跟愛冬不三不四的說話,大姐勸我來著!”
苗老爹愣住,阿潤捂著胳膊,淚已經掉下來,卻qiáng忍著不做聲。李氏qíng知是苗老爹誤會衝動了,當下道:“你看你!孩子怎麼著也不能那麼說你,你說動手就動手,打壞了怎麼辦!”把苗老爹手中棍子奪下來,遠遠扔開。
苗老爹語塞,一家人正僵持,卻聽門口有人笑道:“喲……我是來的不湊巧麼?這……是有事兒?”
苗老爹一聽,順勢進門而去,李氏回頭一看,認得是同村的王氏,滿臉堆笑地站在門口。
李氏心頭咯噔一聲,因她知道這王氏是周圍十里八鄉有名的媒婆,今日上門,卻是為何?
當著外人的面兒,阿潤忍了淚,默默同愛夏兩人進門去了。李氏迎上前:“原來是王嬸子,不知哪陣風把您chuī來了?”
這王氏是做慣的媒婆,有名的見風使舵八面玲瓏,雖然早聽到李家這邊吵嚷,可此刻卻裝作沒事人一般,滿面chūn風地順著李氏迎接進門:“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。”
對李氏而言,最稀罕的就是“喜事”二字,當下還是不信,忐忑地道:“嬸子別拿我取笑了。”
王氏走到屋門口,卻並不進門,只是看了一眼屋內,便挽住李氏的手,壓低聲音道:“這是正經好事,怎是取笑?”
李氏越發摸不著頭腦:“這到底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