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潤好不容易才從幻想中醒過來：“大人，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？”
賀蘭chūn華喝了口茶，消消嘴裡的苦味跟心底的酸味：“沒有，你說的很好。”
阿潤道：“大人，明日我想去看看林大哥……行嗎？”
“看他gān什麼？他好得很呢。”賀蘭chūn華說著，心道：何況林楓也許沒空見別人呢。
阿潤見他不許，略有些失落。
賀蘭chūn華想到這裡，看著阿潤有些失望的表qíng，卻不忍給她猛地潑上一盆涼水：“如果你願意，那就去吧，但是要早些回來。”
阿潤這才又露出笑容：“謝謝大人，你真是對我太好了。”
賀蘭chūn華不由自主又是挑眉：從來沒有女子說他對她們太好，正如從沒有女子在他面前誇別的男人好一樣，但是偏偏眼前就有一個，全心全意想著那個林楓，卻對坐在她跟前的人視而不見，實在是叫人……
賀蘭chūn華忍不住幽幽地嘆息了聲：“我本有心向明月……”話一出口，忙又停住，不知自己為何居然無端端念出這麼一句話來……而且下一句也很不好聽。
阿潤卻笑道：“大人真是博學……就像是我們村裡的老學究一樣，隨口就能念出詩文來……真讓人羨慕。”
賀蘭chūn華低頭忍笑，若是阿潤懂得詩詞，若她知道下一句是“誰知明月照溝渠”，若她明白這兩句詩的意思，恐怕她的笑容會變作怒容吧。
賀蘭chūn華便咳嗽了兩聲，有些幽怨，有些好笑：“原來我只能跟你們村的老學究相比嗎？”
阿潤道：“你別瞧不起老學究，他十分厲害，寫的字也很好看……十里八鄉的人，一到過年就會跑到他們家去求字兒，讓他寫chūn聯掛在門上……如果我會寫就好了，也能小小地發一筆財。”
賀蘭chūn華還是頭一次看到一個人能把風雅這麼快轉成市儈，而且上下銜接的渾然天成……不由嘆道：“阿潤，你真是天賦異稟。幸好你不會詩詞，也不會寫字。”
“我當然會寫，就是寫的不怎麼好看罷了，”阿潤忙申明，“有時候過年我們家的chūn聯得我來寫呢……”
阿潤有些沾沾自喜。賀蘭chūn華又驚奇，又覺好笑：“當真？你別騙我。”
“一百個真，”阿潤笑眯眯道：“因為翻來覆去都是那麼幾個字，所以我練得很熟……也是能拿得出手的。”
“是那幾個字？”
阿潤笑道：“是’chūn回大地，福滿人間‘，是不是很簡單？”
賀蘭chūn華哈哈大笑：“是啊，簡單，卻又不簡單……”
阿潤看著賀蘭chūn華，夜色中，他神采飛揚的笑容，像是淡墨勾勒的一幅畫，他笑著時候，輕輕拍著桌子，夜風chuī動他的袖子衣袂，整個人飄飄然yù臨風而起。
阿潤忍不住想：“喲，我們大人長的可真好看，跟神仙似的……”
阿潤便道：“大人，你滿肚子的詩書……”
“滿腹經綸嗎？”賀蘭chūn華復又大笑。
阿潤嘟嘴：“差不多啦，可我說的明白多了……我是想問你，滿肚子……滿腹經綸……那你知不知道，有個很厲害的會寫詩的大人物，大家都叫他什麼仙的？”
賀蘭chūn華凝神一想：“你說的該不會是詩仙李太白吧？對了，他外號謫仙人。”
“就是他！”阿潤像是看到知己，雙目放光，“他的名字很好記……我本來記得的，但是……一時之間忘了。”
賀蘭chūn華咳嗽，壓下喉嚨里那笑：“你還知道李白，為什麼這時侯提他？”
阿潤打量賀蘭chūn華，左看右看，最後道：“我覺著大人你有點像他……不過你還沒有鬍子……”
賀蘭chūn華張口，笑意化成一種無言的滋味，在夜色中沉澱。
阿潤不會什麼繁複華麗的辭藻，他之前還以為她對自己“熟視無睹”，但是現在……賀蘭chūn華竟覺雙目異樣，片刻後，才輕輕一笑：“阿潤，時候不早了……不要做工了，對眼睛不好。”
阿潤道：“沒事，大人先去休息吧，明兒你估計還要忙呢……對了，要打洗澡水的話叫一下興兒就行了。”
賀蘭chūn華靜靜看了她片刻，終於點頭道：“好。”他起身往外而行，走到門口，停了停步子，回頭看向阿潤，阿潤正看著他，便催促道：“去吧去吧……”
賀蘭chūn華笑著向她一點頭，邁步又走，走了幾步，仰頭合眸，腳步一轉，思忖著似要回身，可最終卻又不曾真的如此，只輕輕嘆了聲，復繼續前行去了。
賀蘭chūn華正要先去沐浴，宋和正好回來，稟告道：“叫人四處在城內搜尋了陣子，沒見到可疑的人。”
派出衙差，乃是為了防備那採花大盜又在鎮內橫行，雖然不一定立刻捉拿到，但起碼有個威懾作用。
宋和說罷，又道：“另外，先前派人跟蹤陳王洪三人之事，已經有了眉目……”他說著，便向前低語數聲。
賀蘭chūn華皺眉：“果真如此……”
宋和嘆了聲：“大人想要如何處理此事？”
賀蘭chūn華眼中又透出一絲鋒芒，道：“我不管是什麼人參與其中，但只要作jian犯科，那便饒他不得！”
房內，阿潤把今日的活計做完，才熄燈睡了。
夜間竟做了許多噩夢，夢見林楓跟一個龐然大物對打，結果被那怪物打的遍體鱗傷，流血不止，卻無人相救，阿潤痛徹心扉，想奔過去救援，偏偏又動不了，她著急之下，奮力一掙，才驚醒過來。
阿潤睜開眼睛，發覺乃是做夢後，大喜：“幸好不是真的！林大哥還好端端的！”抬手摸摸心口，那顆心兀自跳的極快，阿潤爬起身來，覺得額頭也是汗津津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