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潤手上一抖:“娘,你怎麼這時侯提這個,差點扎著我的手……”她驚魂未定,把針撤離,撫撫胸口。
李氏笑了笑,阿潤又道:“娘,我能有什麼想法,他走……就走唄,橫豎我的家是在這裡的……”
“大人對你很好啊,他有沒有說,要帶你一起……”
阿潤心裡忽然極為難過,卻笑道:“因為我聰明又能gān嘛,他當然對我好,不過,我始終只是個管家……聽說大人的家族甚大,他們可不缺一個丫頭,我也不想去湊這個熱鬧。”
阿潤仿佛輕鬆地說完,倉促笑笑,就轉開臉去。
李氏看著她,心裡更加難過,母女兩人沉默了會兒,李氏道:“阿潤……你說,如果你生在大戶人家,是不是……”
“娘,你胡說什麼呢!”阿潤急忙打斷李氏的話,笑道:“什麼大戶小戶,我現在就挺好的!”
“可是……如果是大戶人家的女孩兒,或許,是可以配得上知縣大人的吧……”
阿潤心頭一顫:“娘,你瞧你,想到哪裡去了?八竿子打不到的事兒。”
窗外的風好像越來越大了,打的窗紙呼呼作響,另有一道人影,有些冷地站在門口,仿佛已被冰凍。
屋內,李氏停手,她沉默著,最後下定決心般說道:“阿潤,娘有件事……想要跟你說,但是娘……又怕嚇壞了你……你答應娘……”
“什麼事啊,娘?”阿潤詫異地問。
李氏眼圈發紅,嘴唇翕動,片刻,把心一橫,哆嗦說道:“阿潤,其實,你不是我、不是我親、親生……”
“程夫人才是我的親娘嗎?”阿潤忽然問,竟一點也不驚訝。
“阿潤!”李氏震驚,渾身冰冷:“你、你怎麼知道?”
李氏篤定程夫人不會跟阿潤透露的,那麼阿潤怎會知qíng?
目光相對,阿潤嫣然一笑,道:“因為我跟娘長的不像,有人說過好幾次了,而且……程夫人對我實在太好了。”
阿潤雲淡風輕地,仿佛在說一件跟自己不相gān的事。
起初阿潤不明白,為何程夫人竟對她格外厚待,只當程夫人是大戶人家的xingqíng,可一直到後來程夫人竟要收養她當gān女兒,阿潤看著程夫人的臉容,心中便有三分猜測。
“而且我知道程夫人曾經去過姥姥家找你,如果只是為了認我當gān女兒,不用這麼大費周章,”阿潤重新拿起手中的繡帕,道,“我只是猜測…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。”
“這不是最壞的打算,”李氏忍不住流淚,上前捉住阿潤的雙手,“阿潤,如果你認了程夫人,你就是程家的小姐……就算以後你要嫁人,都也可以選個……”
“可以選個門當戶對的?不用啦,娘,”阿潤向著李氏笑了笑,抽手擦去她臉上的淚,抬手將她抱住,“娘,你不覺得現在就挺好的嗎?一切都不用改變,我永遠都還是你的女兒……”
阿潤在李氏背上安慰地撫了撫,才將她放開,又笑道:“還有,娘……去他的什麼門當戶對,如果一個男人要看出身好不好才能娶我,我寧肯嫁個窮小子。”
李氏聽了,不由竟破涕為笑。
阿潤卻又細細一想,皺眉道:“當然,如果這個窮小子不要太窮,稍微有點錢……就更好了。”
李氏終於被她逗得哈哈大笑,笑完之後,卻又有點傷心:她擁有一個何其懂事且好的女兒,可是這樣珍貴的好孩子,會不會被好好地疼惜?
李氏重拈針線,眼中的淚卻無法停下。
阿潤費了幾天的功夫,終於做了一件棉襖,送與程夫人,果然程夫人欣喜若狂,即刻穿上身兒,雖然阿潤手藝欠佳,程夫人卻比穿什麼名貴服飾都高興愛不釋手地摸著棉衣,忍不住淚盈於睫。
數著日子,日子還是一天天飛逝,終於到了賀蘭chūn華將離開的那天。
是夜,阿潤早早地回到房中,取出針線。不知過了多久,一抬頭,卻看見門口站著一道人影。
阿潤一驚之下,笑道:“大人,半夜三更這樣,會嚇死人的。”
賀蘭chūn華卻並不進來,昏暗的光芒映的他的臉半明半昧,有一種扣人心弦的美。
“你不是說過麼,”他的聲音在幽淡的光芒中傳了進來:“如果喜歡一個人,會願意跟他到任何地方?”
阿潤呆了呆,隱約記起自己好像是說過這樣的話的,好像是在芳姬嫌棄林楓被調邊陲的時候。
可是現在……qíng形正好相反。
阿潤低頭:“人人都嚮往京城,可是我不喜歡啊……或許我,跟芳姬一樣,都是自私的人……但是我的家在這裡……而且大人,可以再找很多別的管家或丫鬟。”
賀蘭chūn華注視著她,良久,終於點了點頭。等阿潤再抬頭的時候,賀蘭chūn華已經離開了。
阿潤低頭,卻有淚掉下來,打在繡帕上,殷出深色的兩滴。
賀蘭chūn華雖然離開,毛氏兄妹卻留在了大豐,因此兩個小毛頭歡喜雀躍,除了要跟賀蘭chūn華分離,始終是不好過的,但是對他們而言,賀蘭府,卻始終不如在大豐自在,京城更是帶著無窮不好的記憶……何況是賀蘭chūn華親口叫他們安置此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