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聆不驚不急,慢慢就說:“太太容稟,原是我的錯,因失手推倒了一盞油燈,傷了手臂,爺見我毛手毛腳地,很是不喜歡,於是就走了。是我手腳笨拙,惹了爺不喜,請太太別見怪。”說著,就略掀起衣袖,給段夫人看那傷。
段夫人一聽,挑了挑眉,那眉宇間的戾氣稍微退散了些,不由就念了聲:“阿彌陀佛,他若不喜,才是我的造化……”
這刻練素愛道:“我也聽聞方姨娘傷著了,沒想到傷的如此之重,可看過太醫了不曾?”
段夫人聞言卻又轉惱:“是了,前兒日子老太太那邊配藥,你屋裡是不是也得了?”
知聆聽她如此說,就知道二奶奶偷偷放水給她配藥的事qíng大概敗露了,雖不知是為何,但必然不是二奶奶傳出去的,知聆心知那位二奶奶厲害,也曾隱約有相助之意,若是給段夫人明白是二奶奶故意而為,恐怕會對二奶奶不利,以後二奶奶那邊,也再難出手接濟她。
若是在今日之前,知聆怕是沒有那個耐心xing子在此應付段夫人,可是,今日她得知一事,正要探深淺,方才一路走來,想得清楚:她在這個時空,落得個似是而非的身份,本來她大可不當回事,然而此地受傷,現代就也會受傷,那以此再推,此地若送命,現代那個,是不是也會……
原本知聆在做夢之時,還覺得這或許是別人的故事,或許是自個兒胡思亂想……然而這一日一日的事qíng重疊,卻讓她漸漸地確認,這或許,是另一個空間的自己,不曉得因是何種機緣,會讓她到達這個空間。
不然的話,又怎會有段重言,有聶文鴛?
他們都也罷了,她並不放在心上,但今日,卻出了一個她不得不放在心上的人物。
知聆心存謹慎,就道:“回太太,是爺看我身子弱,一直都調養不起來,所以才叫丫鬟他們跟二奶奶說的。”
段夫人道:“他倒是上心你,恨不得把……”yù言又止,道,“罷了,只說是他提的,焉知不是你賴著求他的?哼。”
知聆只垂著頭。段夫人喝了口茶,停了一會,又繼續說:“你聽好了,不論你先前出身多大,但現在已然不同,既然言兒心裡有你,你就規規矩矩地做你的姨娘,別想著再欺壓誰,或者對誰冷言冷語地。”
知聆覺得這會兒自己該表個態,正琢磨著要答應,段夫人忽對練素愛道:“你看看她的模樣,怪道我不喜歡逸哥兒,那眉眼竟跟她是一樣的,得虧了逸哥兒從小不跟著她,不然的話我的鬧心事又多了一樁!你多上心,好好地教導逸哥兒,現在他還小,你對他好些,他自認了你當他的親娘,把那胎裡帶的壞脾xing一併改了也是有的,只是他若是有什麼不馴順的,不用縱容,雖是年紀小,該打則打,該罵則罵。”
知聆聽了這幾句,把那想要應付的心思均都散了不見。卻聽練素愛道:“太太說哪裡話,逸哥兒跟著我,不知多聽話呢,又懂事,我竟覺得比我親生的還要貼心。”
寥寥數句,知聆卻覺心頭絞痛無比,耳畔隱隱約約聽段夫人說:“是了,你跟言兒都還年輕……未必就不能……將來,多得是……”之類。
知聆聽著,痛楚之餘,只覺得整個人恍恍惚惚,似乎有什麼將從軀體裡騰空而出,知聆大懼,手在胸口按住,心中有個聲音叫道:“不行,不行,不能在這時候……”她似乎預感到了自己會離開這裡,回到現代,曾經以前的每一次,她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討厭的地方,可是這回,她不甘願、不甘心就這麼離開。
☆、第 14 章
恍惚間,段夫人似乎訓斥到告一段落,回頭看知聆垂著頭不語,仿佛是個畏怕順從的模樣,她心裡的氣略平了些,就道:“行了,看一萬次也還是可氣!還不退下!”
知聆並未應答,段夫人一皺眉:“怎麼?你站著gān什麼?”
知聆才斂了手,低眉道:“是。”無聲地退了出來。聽得段夫人還對練素愛道:“木頭人似的,也不知道言兒是怎麼了才看上了她!”
知聆走出大房,一些丫鬟婆子看著她,暗中竊竊私語,指指點點。知聆全不在意,出了門口,卻不動了,只站在那門邊上。
隔了一會兒,裡頭有人出來,邊走邊說:“夫人倒是站在您這邊兒的,對那狐媚子沒半分好臉色。”
另一個輕聲說:“別說這些有的沒的,叫人聽見了笑話。她自過她的,我也有我的,什麼這邊那邊……”
後面這個,是練素愛的聲音,先前那個必然是她的丫鬟了,丫鬟聽訓,便道:“奶奶賢惠,只是奴婢一點私心罷了。”
練素愛道:“就算是,你也別宣之於口,給人聽見了,還要誤會我容不得人……”
丫鬟道:“奶奶說的是。”
兩人說著,就出了這院門,知聆始終都面無表qíng,也不聲不響地,一直見兩人出來,才轉過身:“大奶奶。”
兩人沒想到這門邊還有人,略受驚嚇,丫鬟當即皺眉,練素愛卻極快平靜下來,臉上反而露出一絲溫和笑容:“是你,你在這裡gān什麼?”
知聆道:“等候大奶奶。有一件小事,懇請大奶奶成全。”
練素愛挑了挑眉,沉吟片刻,說道:“你……想gān什麼?你只管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