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興瑋也不瞞著她,道:“頭前哥哥讓我想法兒帶逸兒回來,好歹過了老太太那關再說,因此我就起了個謊,說永安王爺的王妃想看逸兒,於是才帶了出來,誰知道昨兒晚上不知是誰多嘴,說逸兒不在王府,太太一聽就急了,知道是我搗鬼才壓著,沒敢叫老太太知道,故而我想先帶他回去露個面,改日依舊找個由頭帶出來……”
知聆鎮定地聽著,這才知道帶逸兒出來是段興瑋從中行事,不過想來也是,段重言才帶她出來另住,再帶逸兒,會有多少人閒話,也會有多少人不樂……知聆原本也還驚奇為何竟這麼快就妥當地帶了逸兒出來呢。
知聆也知道段興瑋說的在理,但是眼中卻忍不住淚珠滾動,雙臂更是把逸兒越抱越緊。
段逸縮在她懷中,恨不得就粘著一刻也不分開才好,段興瑋很是不忍,想來想去,終於道:“罷罷罷,索xing我惡人做到底,我不帶逸兒回去就是了。但這事是哥哥讓我做的,也不能讓他好過了,如今我有個主意:我回去跟太太說,說我原先是帶逸兒去王府的,誰知這事給哥哥知道了,哥哥就攔了他過來,如今太太要逸兒,只管跟哥哥去要,如何?把事全推到哥哥的身上……”
知聆見他竟出了這麼個餿主意,不由地又破涕為笑,段逸正擔憂地看她,見狀才也露出笑影,軟軟地喚了聲:“娘……”
知聆摸摸逸兒,說道:“三爺,你別為難,就帶他回去罷,就算qiáng留,事qíng惹出來,恐怕府裡頭不答應,要找過來……我跟逸兒也是不得清淨的。不如先帶他回去,再緩緩地徐圖後計。”
段興瑋見她如此瞭然,便嘆了聲:“唉,我又何嘗不知,可就是不忍心……”
知聆低頭看看逸兒,摸摸他的小腦袋:“你乖乖跟三爺回去,凡事多留神,只要你好好地,橫豎咱們還能再……在一塊兒。”
段逸抱住她,皺著眉心便哭了:“娘!”
段興瑋見狀,便轉過身去,跺跺腳低低說道:“我最見不得這個,想來都怪哥哥,當初若是咬住牙不娶那什麼,一心就等著你就是了……這會子又怎麼會這麼悽惶的。”衝口說了不該說的,暗暗有些後悔,段興瑋抬手擦擦眼角,“我去外頭等。”出了門去。
旁邊的胭脂跟纓兒見狀,也都跟著落了幾滴淚。
知聆才高興了兩天,段逸給帶走之後,宛如把她的魂兒也給牽走了,一整天懶懶地不想動彈,下午時候正渾身無力半夢半醒,忽地察覺胭脂急急地推她:“主子快醒醒,有人來了,是宮裡頭來人了!”
知聆皺眉,睜開眼睛莫名看她:“什麼宮裡來人?”
☆、第 44 章
承鶴在香爐里添了一小塊龍涎香,靜靜看著香錠子被燃著,發出明明滅滅地光,來自海底的名貴香料發出令人神魂顛倒的香氣,承鶴的眼中也有明明滅滅地火光,然而就在他轉身之後,眼中卻重又變得一團幽寒沉寂。
承鶴往前一步,躬身輕聲說道:“皇上,別太cao勞了,也該歇會兒了……”
趙哲坐在龍案之後,桌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,無非是些文房四寶應用之物,只有在他左手邊上近桌角處,放著個美人聳肩的羊脂玉花瓶,兩支芍藥花依舊地美艷絕倫,兩相鬥妍。
趙哲翻過面前的摺子,聞言便微哼了聲,道:“什麼cao不cao勞,這些事,要做慣了才好,不然一日拋下,以後變得憊懶了,朕的皇帝,也不必做了……何況如今的煩心事竟一日甚似一日,若是不理,倒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兒。”
承鶴道:“是奴婢一時失言了,只是凡事也要一件一件地去做,皇上今日勞累夠久了,不如先喝口參茶,定定神,大熱天的怕傷了神上了火。”
“上火?”趙哲眉頭一動,卻又哼道,“還有什麼上火的……”
目光虛晃,就看向那兩朵芍藥,燈下看花,卻比白日更多一番美態,趙哲定定看著,一時竟移不開眼睛,鼻端嗅到龍涎香的氣息,同芍藥的芬芳糾纏不休,修成一股令人蝕骨銷~魂的香味。
趙哲喉頭微微一滑,身子往後一靠,頭往後仰過去,隔了會兒,忽然聲音沉沉地冒出一句:“此刻我倒是想到了一句,‘如何四紀為天子,不及盧家有莫愁’……”
承鶴在旁看著,唇角微挑,卻又極快地重又面無表qíng:“皇上好像有心事?”
趙哲卻並不言語了。承鶴看他一眼,復又半垂下頭,眼睛看著地面,眨了幾下,才又慢慢說道:“皇上,今兒從外頭回來後,段昭儀召見了奴婢。”
趙哲不以為意,“嗯”了聲。
承鶴道:“娘娘好似十分關心皇上去了哪裡……就問奴婢……”
趙哲哼道:“朕出一趟宮,段重言就如臨大敵地,以為朕十分無狀,沒了規矩,卻不知道這宮裡頭的人都知道朕的行蹤了。”
承鶴道:“這大概是都知道皇上喜歡‘微服私訪’,乃是好事……”
這位帝王,自先前為太子的時候就喜歡微服遊逛,登基之後,隔三岔五也還喜歡四處走走,這習慣竟未曾改。
趙哲仍舊不置可否,只問:“她問你什麼?”
承鶴道:“昭儀自然是問奴婢,皇上去了哪?見了什麼人?吃的可好……又讓奴婢好生伺候之類。”
“是嗎?”趙哲這才重又直了身子,抬手端起參茶,略喝了口,又漫不經心似地看向承鶴,“那你是怎麼跟她說的?”
承鶴笑得恰到好處:“奴婢自然是實話實說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