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重言默默:“然而這些,件件都是勞民傷財……一國之君該當……”
段康不等他說完,道:“你雖然為國忠心,辦事得力,但到底太年輕,鋒芒畢露了恐有後患,當初,我不顧你的反對解除你跟方家婚約,你因此一直惱我,卻不知道,若不是如此當機立斷劃清關係以示立場,又跟練家結親,我家便可能是第二個方家……我只以為斷了你的念想,也沒想到你居然又把方家的小姐給藏了,最後還接進府里,她畢竟是官奴,你要行事,也等那風波平息再說,你卻偏頂風而上……幸好聖上知道你是個能臣,才姑息這些,但伴君如伴虎,又怎能知道下一刻聖意如何呢?這回興瑋之事,你當細思,以後行事無比要越發地謹慎小心,不可讓人有可乘之機。”
段重言低頭:“是。”
此夜,段府之中幾乎無人入眠,子時已過,段重言辭別父親回屋,走在廊中,見中天月色淺淡,只覺胸口一陣煩悶,他信步而行,等停了步子,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知聆所住的院子之外。
段重言想到她的容顏,一陣悵惘,恨不得此刻立即相見,卻偏不可得。
院門鎖著,他略站了站,邁步順著牆邊離開,走到旁側一堵較低矮的牆邊上,瞧見那邊花枝搖動,仿佛有人似的,便定神靜看,誰知道看了會兒,才察覺果是有人的,似在那裡晃來晃去不知做什麼,段重言以為是哪個沒規矩的僕人,便喝道:“誰?”
那人一驚,低呼了聲,段重言快步上前,見狀嚇了一跳,張開雙臂接過去,把人接了個正著,借著月色,卻看得清楚,懷中的居然正是段逸。
段重言大驚失色,看看段逸,又看看面前的牆壁,半晌才喝道:“逸兒,你這是gān什麼?”
原來段逸方才竟順著牆邊的一些石頭爬上了牆壁,被他一驚,卻又差點跌下來,幸好給他抱個正著,不然的話,跌在這石頭上,竟會如何?
段逸瞪圓了眼睛,想不到自己竟在此刻被捉個正著,小傢伙掙扎著要下地,段重言小心將他放下,才道:“深更半夜的你怎在此?莫非是出來貪玩?你若是跌傷了,你娘知道了,該當多傷心!”
段逸一聽,才急忙說道:“爹,你別跟娘說。”
段重言盯著她,段逸揉了揉小手,垂頭說道:“我……我是太想娘了,可又不能去找她,我就想……跑到她的房子裡睡,也是好的……”
段重言沒想到他竟會如此說,意外之餘,眼中仿佛撞上什麼來,看著段逸,卻見小孩又說:“我再也不這樣了,求爹你別跟娘說……”
段重言說道:“你來過幾次了?也沒有人看著你?”
段逸道:“奶母是極好的人,爹別怪她,我是趁她睡著了才偷跑出來的……再也不敢了!”
段重言看了他一會兒,終於嘆了口氣,道:“好,我答應你。”
段逸鬆了口氣,本想再問一句話,卻又不敢,只小聲說道:“那、那我回去了……”
小傢伙剛要走,就被段重言拉住,段逸吃了一驚,抬頭看去,卻見段重言道:“以後你不能這樣爬上爬下,極為危險……”
段逸還沒來得及回答,段重言將他抱起來,道:“別亂動,抱緊了我。”自己一腳踏上石頭,往上幾步,段逸吃驚,本能地抬手摟住他的脖子,段重言提一口氣,翻身躍過牆頭,雙腳輕輕落地,才將小孩兒放下。
段逸如在夢中,隔了會兒才叫道:“好厲害,像是飛起來一樣!”段重言見他面露激動之色,才低低一笑,看了一眼前頭的房門,牽起他的小手,領著他往裡,段逸從不知道段重言身手竟是極好,此刻見識了,不由地對他有些“刮目相看”,於是便也乖乖地跟著他入內。
一大一小到了裡屋,段重言把窗戶都開了,讓風透進來,此刻天也不算太熱了,段重言躺在chuáng上,拍拍旁邊,段逸也爬過來,卻不敢靠近,段重言轉頭看他一眼,把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,讓他靠著自己肩頭。
段逸輕輕地鬆一口氣,小心地靠著他,小腦瓜思前想後,開口說道:“爹,你睡了嗎……”
段重言“嗯”了聲:“沒有,你怎麼也不睡?”
段逸道:“我想娘呢,爹,你什麼時候你能再帶我去見娘?”
段重言不吭聲,過了片刻,段逸才又低低說:“那麼,爹你能不能教我武功?”
段重言輕輕一笑:“你想學麼?”
段逸眨了眨眼:“想學,我想變成一個厲害的人,能保護娘。”
段重言眼睛睜大了一下,看著空茫夜色,過了片刻,才無聲地探臂把段逸摟過來,讓小腦袋靠著自己胸:“嗯,先睡吧。”
☆、第 47 章
一夜翻覆。次日,果真如段重言所料,順天府先放了段興瑋出來,外頭等候一夜的小廝忙上去接了,簇擁著三爺上馬,有驚無險地回了府,三爺糙糙地先換了一身衣裳,才去見內眷們,拜見母親跟祖母,說了些不孝悔過的好話,一番壓驚暫且不提。
段重言抽空到底來了別院一趟,相見了知聆,把近來發生的事簡短說了一遍,又說:“純明,近來我會忙一些,或許會出京,大概不會常來此處,等我辦好了這件差事……”他並未就說下去,略微猶豫了一下,便道,“逸兒那邊,我求了祖母,過兩日,他就會過來跟著你,故而你要安心在這兒,不管如何,先將養身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