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此知聆對於趙寧哲的出現,本不以為意甚至帶了一絲厭惡。
然後卻沒有想到……
她跟他廝耗了兩年多近三年,這個人卻始終對她極有禮貌,極為體貼,像是一個真正的謙謙君子一樣,並沒有那種令人作嘔的眼神,他的眼神雖然熾熱激烈,但是純粹,沒有雜質。
就在知聆二十四歲生日的那天,趙寧哲送了她一件禮物,就是那張曾壓死了父親,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借貸抵押合同。
他並沒有要什麼條件,也不曾要她的許諾,更不曾qiáng迫。只是自作主張悄無聲息地把那張紙拿了出來,他對知聆說:“是你的了,你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。”
“為什麼?”知聆看了一會兒,問,“你想要什麼?”
趙寧哲望著她,笑了笑:“我只想要你……”
她的心一震,忍不住露出厭惡的表qíng。
而他依舊笑得溫柔,接著說:“想要你開開心心的,像是以前一樣,常常露出笑容就最好了。”
他做了那麼多事,說過許多溫柔的話,但就是從這一句開始,讓知聆有些淪陷了。
她覺得,他是一個好人。
這世上,找一個真真正正對自己好的好人,不容易。
所以才會愛上他,雖然她不怎麼表示,但心裡對他是有些依賴的,本以為可以真的開開心心地生活,她也的確有一段神仙般快活的日子,一直到段深竹的車禍……
再然後,就是他外遇的那件事,簡直像是上天開的惡意的玩笑。
知聆覺得:自己或許是被詛咒了,是不是她不應該露出笑容,是不是老天覺得她不配、也不該得到幸福?稍微覺得舒心,就會有突如其來的艱難橫空而出?帶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巨力,似乎想將她徹底擊垮碾碎一般。
所以就算是熬過了種種辛苦,就算是忽然間來到這裡,重新得到了一個孩子,卻又遭遇這樣的艱難阻隔。
她痛不yù生,真正幾乎崩潰。
“知聆……知聆!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?”
“純明,純明,純明你醒醒!”
耳畔響起兩個聲音,屬於不同的兩個男人,卻同樣地焦灼急躁,帶著怕失去的驚怕恐懼,jiāo替或者重疊地在呼喚她。
他們都想要她醒來,要她回到自己的身邊。
他們都也是人中龍鳳,乍然一看無可挑剔,像是天賜良緣。
但是究竟如何,卻只是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。
茫茫然之中,卻另有一句話,突如其來重又響起,蓋過一切:
——“若有來世,我寧肯託身糙木牲畜,惟願一生不遭離棄背叛、苦恨折rǔ,如此而已。”
這一刻知聆打了個寒噤,像是才明白過來,她為什麼會那麼清楚地記得這句話,她所經歷的種種,豈非正是這句話的寫照?這一世界,那一世界,是否今生來世都好,卻似殊途同歸!不管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也好,再怎麼不爭不求也好,上天總是要給出諸多不懷好意地考題,像是刻意要將她摧毀。
這一句話,難道就是她註定的命運?如果是這樣,是不是就得認命?
一切浮浮沉沉地湧上,一切又嘈嘈雜雜地退卻,於無止盡似的黑暗之中,像是有一簇火焰搖搖擺擺升起。
知聆緩緩地吸一口氣,無力垂落的手指輕輕一動。
☆、第 53 章
段深竹也做了一個夢,夢見在一片波瀾壯闊的海面上,翩翩飛來一隻蝴蝶,色彩斑斕的翅膀揮動,像是起舞似的,漸漸地蝴蝶的翅膀貼近海面,那薄薄的翼翅輕輕一扇,剎那之間,深藍色的海洋變了顏色,一片làng花捲起,làng花連著làng花,連綿不絕,延伸出去,làng頭堆積著làng頭,越來越高,越來越洶湧,最後成了高高地làng花牆,然後,陽光不再,yīn雲密布,在làng頭之上電閃雷鳴,一場bào風雨咆哮著迅速卷至。
段深竹醒來之後,不知道自己這個夢究竟是什麼意思。
一直到一周之後他重新回到劍橋,為了找尋導師蘭斯洛特,在三一學院旁聽了半堂課。
“在線xing世界裡,一加一就會等於二,但是如果是非線xing的話,一加一就超越二的答案,譬如一隻眼睛的視敏度如果是1,那兩隻眼睛加起來,答案卻並不是2,而是6或者10。這就是非線xing的不確定xing。”
段深竹無意聽這些物理學的闡述,只是放眼在聽課的諸人之中找尋蘭斯洛特。
“非線xing的存在構成了複雜系統,jiāo織在一起,可以用‘混沌’來描述,‘混沌’之中充滿了不確定xing,一個小小地敏感觸發,延伸出去,就會產生讓人意想不到的巨大連環效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