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後的光淡淡地,水閣里外一片寧靜,段重言心裡翻騰,心想:“原來我果然錯了,只以為純明xing子疏懶,不喜孩子吵嚷,沒想到她真的對逸兒是……”
段重言暗自責,又問道:“那麼,你有沒有覺得現在的你娘跟先前有些不一樣了?”
段逸的大眼睛眨了眨,然後說道:“是啊。”
段重言一驚:“哪裡不一樣?”
段逸道:“先前娘得裝做不理我,但是現在娘不那樣了。”
段重言語塞,思考了會兒,就說:“逸兒,你沒察覺現在你娘跟之前有別的不同?”
段逸搖了搖頭,用疑惑的眼神看段重言,似乎覺得他問的奇異。
段重言收回目光,手在額頭揉了揉,心中默默地想:“如果她說的是真的,真的會有來世,為什麼她竟然是皇上的妻……為什麼我竟跟她沒緣了?但要是她是故意騙我,才編這樣的謊話讓我死心的……可是通篇說法又毫無紕漏,我記得那一夜,她看著我喚‘寧哲’,那種茫然驚慌……恐怕就是了……只不過如此匪夷所思之事,又怎會發生在我身上?”
段重言正想著,忽然覺得膝頭一動,低下頭,卻見段逸爬了過來,小心翼翼地靠著他。
四目相對,段逸就問:“爹,娘現在好不好?”
段重言一怔,然後道:“你娘念著你……她很好。”
段逸雙眼一亮,眼神就有了幾分期待。
段重言並不在意,隨手在他頭頂摸了摸,心中又想:“難道真如她所說,是因我之前對不住純明,害得她心灰意懶……是了,純明那個xing子,必然想不開,也是有的,那幾日她真箇不好,請的大夫都說好不了的,後來卻……只是,就算她說的都是真,那如果將來這些結都得以解開,現在的‘她’又真的離開,純明……還會好端端地在麼?”
段重言打了個哆嗦,一時竟想像不到,或不敢去想。
片刻胭脂跟纓兒備好了沐浴等物,段重言叫他們盡都出去,自己便抱了段逸,把他放進浴盆里,段逸身子小,水都能沒過他,小孩兒就緊緊趴在浴盆邊上,雙眼瞪得大大地。
段重言索xing解去衣物,自己也進去,便在浴盆里抱住段逸,替他擦洗,但他從小到大哪裡做過這個,又加上有些心不在焉,不是把小孩兒嫩嫩的肌膚擦紅了,就是把他摜到水裡去。
段逸仿佛忍無可忍,滿頭滿臉地水,嘴裡也都是,便嚷道:“爹,我自己會洗。”就踩在段重言腿上,胡亂伸展著,擦胳膊擦腿,濺起一片水花,他自顧自動作了會兒,又嘆了口氣,小大人似地說,“要是娘在就好了,娘可以幫我洗。”想到上回知聆幫他擦洗,動作那麼溫柔,小孩兒差點就要哭出來。
段重言聽著這話,忍不住又是心酸又覺好笑:“囉嗦。”
段逸似聽出他不是個責怪的意思,就吸吸鼻子,問:“爹,你怎麼知道娘念著我?”
段重言掃他一眼,見他渾身濕漉漉地,細細頭髮貼著臉,就拿了塊巾子給他擦臉:“我自有法子知道。”
父子兩個各忙各的,終於洗的差不多,段重言自己先著衣裳,又把段逸抱出來,替他擦gān,穿了新衫。
是夜兩人糙糙吃了晚飯,段重言打量自己明日離京的物品準備的差不多了,便回來歇息,抱著段逸上了chuáng,只把他塞在裡面。
段逸翻了個身,忽然問:“爹,今天你在皇宮裡,為什麼去了那個大殿?”
暗影里段重言驚了驚,便看小孩:“你怎麼知道?”
“我看到了,”段逸回答,“好像還有一個人,是不是,那是誰?”
段重言無言以對,只含糊說:“是個宮裡的人,沒什麼……快睡吧,明兒還要趕路。”說完後就不吱聲,假裝睡著。
段逸試著喚了幾聲,段重言終究不答應,段逸就不再出聲,只靜靜趴在旁邊,黑暗裡亮晶晶地眼睛看著段重言,看了會兒,見他不像是醒來的模樣,小孩兒撐不住,漸漸地才也閉了眼睛睡過去。
一直察覺小孩鼻息沉穩,真的睡了,段重言才睜開眼睛,望著寂寞夜色,想到段逸小小心機,便無聲一笑,又想到那人昔日一顰一笑,心道:“若有來世,竟還遇見,聽你的意思仍是糾纏不清的,只不知來世那我與你,後來會是如何?你說那一世的人,都是夫妻相對,並無三妻四妾之說,豈不……正合純明之願?你究竟是純明,亦或者……倘若不是,這其中玄妙淵源,又做何解,難道這真是一個必須解開的結……”他心中酸甜jiāo加,一片恍惚,翻來覆去想了許久才睡著。
☆、第 77 章
次日段重言啟程出京,有幾個同僚前來相送,除此之外段嘉安跟段興瑋也來到,殷殷送別。
相見過後,段重言輕裝簡從,只帶了十幾個手下並護衛侍從,將逸兒抱在懷中,頭也不回,策馬出城。
此後宮中一片安寧,果真如先前段昭儀所言,有瑾妃的例子在前,宮中無人再敢小覷這個新進的恭使女官,因此金陽殿內外格外平靜,加上趙哲表現的也頗為老實,一來是做給太后跟眾後宮看的,以示他果然“清白”無私,二來是給知聆休養生息。因此知聆也過了幾天波瀾不起的平淡日子。
段重言出城後三天,皇帝請了太后示下,他假惺惺說是太后曾講宮中妃位本少,如今又去了一個瑾妃,正好段昭儀溫良賢德,便有意抬舉。
太后再次被打臉,很是無言,擇日趙哲便封了段昭儀為淑妃,賞段府白銀千兩,huáng金百兩,如意兩柄,珊瑚一對,宮花無數。
消息一出,百官絡繹不絕地前來段府恭賀,加上段重言剛被委以重任出京,段府剎那之間炙手可熱,府中宴請賓客,熱鬧了三天三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