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墨白也把自己在滄城所遇一一說明,包括郭梓的反常。
兩人說到最後,段逸聽不到他感興趣的,漸漸地困意上涌,便睡了過去。
兩人說的也差不多了,聽著段逸鼻息,方墨白道:“逸兒真是個聰明的孩子,將來必定大有可為,恭喜你有這樣出息的兒子了。”
段重言淡淡一笑,卻道:“逸兒跟我不親,或許還恨著我呢。”
“為何?”
“自然是因為純明……”
“逸兒還小,不知你的苦楚,將來或許會明白的。”
段重言看著夜色,微微苦笑:“將來……”他停了停,便道:“對了,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說。”
方墨白道:“何事?”
段重言道:“我先前因無計可施,才隨身帶著逸兒,雖然其中有些賭氣的意思,要讓純明記著我,最要緊的,卻是因為京中我無可託付之人,留在府中是萬萬不能的,所以寧肯冒險也要親身帶著,今日在酒樓上的qíng形你也見了,委實兇險,如今碰見你,大約是天意,我看逸兒也十分喜歡你,正好就把逸兒也託付給你,你帶他先一步回京,純明見了,也會歡喜。”
方墨白暗暗覺得疑惑,道:“我怎麼聽你說的如此沉重?”
段重言笑道:“哪裡,我只是把實qíngjiāo代給你而已,你可答應?”
方墨白道:“我一看逸兒就喜歡的很,讓我帶著自然是求之不得的。”
段重言看著他,笑道:“那我就把逸兒託付給你了,既然如此,你也不要耽誤行程,明兒便起身吧。”
方墨白轉頭看他,黑暗中望著段重言的雙眸,不知為何心頭一沉,隱隱約約有種不大好的預感,卻又覺自己大概多心了。
次日,兩個欽差便來請方墨白動身,昨兒晚上段重言跟他都說定了,因此方墨白也痛快答應,段重言又跟段逸說讓他跟著舅舅走,本以為段逸會興高采烈,沒想到小孩兒臉上浮現遲疑的神qíng,並無高興之色。
段重言便微微一笑,道:“怎麼了?你不是很喜歡舅舅嗎?如今讓你跟著他,也能早一步回京。”
段逸仰頭看他,卻問:“那父親呢?”
段重言心頭一動:“你也不喜跟著我……卻問這個做什麼?”
段逸眉頭一皺,衝口道:“我……”
段重言垂眸看他,段逸慢慢地眨了眨眼,才道:“我不是不喜跟著父親。”
段重言啞然失笑,卻搖搖頭,拍拍段逸小小肩膀:“罷了,你去吧,跟著舅舅,要聽話。”
段逸低下頭,一聲不響,段重言就吩咐隨從領他過去方墨白身邊,段逸低著頭走了幾步,又慢慢回過頭來看段重言,段重言忽地發現小孩兒的眼睛竟是紅紅地,像是隱約帶淚。
段重言心頭一動,莫名地想:“難道他……”一瞬心qíng也頗複雜。
兩個都是男人,雖然心中牽念,表面卻並不拖拉,gān淨利落地分了手,方墨白便抱著段逸,一徑出城。
出了城後大約五六里地,是一座小小山坡,稀稀拉拉地生著些綠樹,遠遠有些蟬鳴。
方墨白放慢了馬兒,緩緩而行,段逸忽然問:“舅舅,我是不是很惹人厭?”
方墨白驚詫:“怎這麼說?”
段逸道:“父親好像從來都不喜歡我。”
方墨白啞然:“你們父子兩個可真有趣,一個說兒子不待見自己,一個說老子不喜自己……哈哈,逸兒,你爹很疼你,怕你有危險,才讓我帶著你先離開的,舅舅看你也不是不喜歡你爹的,是不是?”
“娘時常不開心,所以我也……”段逸停了停,仰頭問道:“舅舅,爹會有危險嗎?”
方墨白心頭一梗:“什麼話?”
段逸大人似地嘆了口氣,說道:“開始我聽爺爺說爹這趟差事不太平,爹又讓你先帶我走……”
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,方墨白聽了段逸這幾句話,心頭亂跳,忍不住回頭看向背後的城池,想到昨日酒樓上的qíng形,又想到昨夜段重言所說,緩慢地馬蹄聲里,心越來越揪緊了。
正當方墨白手上將馬韁繩一頓,要說一聲“回城”之時,兩個欽差忽然警覺起來,一個道:“前頭有些不妥!”
方墨白心神不寧中並未留心,聞言目光往前一掃,頓時叫道:“快回!”急急撥轉馬頭,瞬間,樹叢里傳出嗖嗖之聲,竟是無數支箭破空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