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墨白也覺得自己的心正在被放在火堆上,若不是段逸在身邊,就要也衝進去找尋,就在等得幾乎失去理智之時,才見那邊門口上出現個若隱若現的人影,然後猛地衝出門來,正是段重言!雙臂jiāo互頭臉胸口,踉蹌幾步,差點倒地。
方墨白見狀,心頭一喜,正要衝上去相看,忽然之間卻覺得身後一陣yīn冷氣息襲來,方墨白來不及管段重言,轉頭四顧,然後猛地抬頭,看向驛館的屋頂上,卻見有個黑衣蒙面人,不知何時出現,此刻靜靜地,手搭弓弩,正對準著段重言。
方墨白雙眉一蹙,立即叫道:“重言快閃開!”
同時就把段逸放在腳下,搭弓she向屋頂,利箭穿破夜空she向那神秘之人。
屋頂那人似乎知道這箭的威力,臉色一變,急忙閃開,方墨白眼睛盯著那人,絲毫不敢鬆懈:“逸兒你爹起身了沒有?”
段逸抱著他的腿,看段重言踉蹌站起,先前出來的那個副手隱約有要扶住他的意思,便道:“爹起來了!”
方墨白鬆了口氣,段逸卻又尖聲叫道:“爹!小心!”
方墨白吃了一驚,驚愕回頭,卻見段重言猛地後退,而他的副手一刀刺空,又衝上前,緊bī不放!
段重言在火場之中被熏得夠嗆,此刻渾身無力,自然不能還手,也幸虧他早有預防,才避開最初那致命一擊。
而方墨白見段重言遇險,他反應自然甚快,當下調轉箭頭,一箭she出,正中那人後背,那人慘呼一聲,擎刀倒地。
方墨白一箭功成,卻並無喜色,身後一股冷寒襲來,近在咫尺,追命一般!方墨白所能做的,就是抱住段逸,腳下邁步往前急閃,然而卻終究晚了一步。
先前方墨白盯著那神秘人,bī得他無法發箭,卻因他一轉身功夫,失了戒備,對方趁機出手,段重言大叫一聲,眼睜睜地看到箭she中了方墨白背後腰部。
方墨白忍著劇痛,在身子將要栽倒之時,把段逸送到急趕過來的段重言手上。
後來段重言才知道,他那副手被人收買,跟那些刺客裡應外合,除掉了yīn釗等人,兩個副手一塊兒入內查看究竟後,大概是譚據看出破綻,便被那人所殺。
那人只以為一把火燒掉所有,沒想到段重言竟又不要命般衝進去親自察看,譚據是被那副手以自己佩刀殺死,那副手知道以段重言的能耐,多半是會看出來的,暗暗祈禱段重言死在火場,一看段重言沖了出來,所以索xing要魚死網破將他殺死。
段重言自然知道方墨白對知聆來說意味著什麼,一路上他懊悔且羞愧,暗暗地想如果中箭的那個是自己的話就好了。
知聆出了宮,馬車一路狂奔,停在先前住過的別院門前,知聆跳下地來,身後跟著幾個宮內之人,匆匆地進府。
段重言先一步把段逸隔開了,免得他跟知聆忽然遇見,有些話不好解釋。何況這會兒最要緊的是方墨白的傷勢,自方墨白受傷之後,段逸一直都守在他身邊,一路上掉了不少淚,段重言好不容易才叫人暫時帶他離開。
知聆被別院的人帶著,急匆匆地進了安靜的退思堂,剛進內就見到段重言起身,似相迎之態,他的頭髮被燒焦了幾處,額頭帶傷,神qíng之中是按捺不住的焦慮。
見了知聆,段重言張了張嘴,卻又不知說什麼好,於是便並未做聲。
知聆一眼看到chuáng上躺著的人,“近鄉qíng更怯”,她的心qíng很是複雜,原本設想過跟方墨白見面的qíng形,卻沒想到,qíng形遠遠超出估計。
知聆腳下一頓,便看著段重言:“能不能讓我跟他單獨相處一會?”
段重言看她一眼,張口:“已經昏迷了很久……”卻又收聲,終於轉頭出門去了。
知聆這才走到chuáng邊,低頭看chuáng上的人,這其實是她初次看到方墨白,眼前是一張極為俊朗的臉,只是大概經歷了許多風霜,雖年紀不算太大,卻略微露出幾分滄桑。
因為是腰間受傷,所以腰部綁著繃帶,身上只穿著一件很薄的衫子,能夠清楚地看到繃帶的形狀,知聆從他的臉上看向胸口,目光在他胸前某處停下,知聆皺眉看了兩眼,緩緩抬手,將衫子輕輕一解。
看清楚眼前是什麼的時候,知聆幾乎低呼出聲,她忍著震驚,手將方墨白的衫子緩緩地撩到肩部,那一道從胸前蜿蜒到肩頭的疤痕便呈現眼前。
知聆望著那道突出的疤痕,似乎能想到這道傷痕造成時候的慘烈跟兇險,她猛地縮手,冥冥之中,仿佛能聽到一聲無言地慘呼,逐漸地卻變成嗚咽,知聆知道,那是方純明。
知聆不想再看方墨白腰間的傷,也不敢看,她心境起伏不定,如大海波濤,晃動不已。
室內寂靜無聲,像是無人之境。知聆竭力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心神,才讓那種突然加快的心跳慢慢平復下來。
“你一定也受過很多苦,”知聆將方墨白的衣衫緩緩拉起來,凝視著他的臉,“你是不是也很不甘心?”
知聆用目光描繪他的容顏,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頰,眼神逐漸變得溫柔:“方墨白,方墨白……哥哥。”
她甚至清晰地感覺方純明也在看著方墨白,很平靜地凝視著那張臉,毫無預兆地,淚從眼睛裡緩慢地流出來。
知聆低低說道:“不管受再多苦也好,一定要撐住,純明、所能倚靠的只剩下你了,若是你能感覺到……就不要出事,讓自己好起來,快點醒過來吧,哥哥。”
知聆握住方墨白的手,他的手大且粗糙,他的臉,以及身上的傷,處處都顯示他曾受過許多令人難以想像的苦痛折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