逸兒見狀,便搖頭:“回皇上,爹跟魯豹叔叔護著我,沒有傷著。”
趙哲聽著那一聲“爹”,心頭一梗,又問道:“逸兒,當時是怎麼個qíng形,你可記得?”
段逸聽問,便把事qíng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番,他是小孩兒,稚聲稚氣,說說想想,說得卻極為認真,一看就不是假裝偽作的。趙哲又是個厲害的人,自看得出。
段逸又道:“是那個朱公子打我爹,還罵我小畜生,又要踢我,魯豹叔叔才忍不住打他的。可是皇上,魯豹叔叔只打了他一下,他自己就飛出去,跌在地上,大概是在裝死。”
後面一句,卻是段逸自己想的:人哪裡就會被一拳打死?那人又那麼壞,必然是在裝死。
趙哲本皺著雙眉,臉色有點黑,尤其是聽到段逸說“還罵我小畜生”的時候,暗中且咬了牙。然而聽到最後一句,卻忍不住笑了笑。
段逸見他笑,以為他不信,便道:“皇上,我沒說謊話,是真的呢。”
趙哲看著他天真爛漫的臉,嘆了聲,摸摸他柔嫩的臉頰,道:“逸兒放心,朕知道。”
段逸轉頭看了知聆一眼,又問趙哲:“皇上,你不會處死魯豹叔叔他們吧?”
趙哲眉頭又是一蹙,道:“逸兒別擔心,朕……會仔細考量的。”將他細細看了一番,便叫了承鶴:“小逸兒受驚了,你先帶他到偏殿等候,務必仔細照料著。”
承鶴領了逸兒,先行退下。趙哲便自沉吟。
知聆在旁邊見他始終不置可否,不肯表態,心中略有些著急。
趙哲想了會兒,便看知聆,知聆發現他的眼神略有些奇異,卻並未往別處去想,只是等候。這片刻,外頭小太監遠遠稟告:“皇上,相國大人在外頭催促皇上呢。”
趙哲掃了一眼,目光轉動,最後又落在知聆身上:“純明。”
知聆見他終於出聲,便道:“皇上?”
趙哲垂著眼皮,仍是個思忖的模樣,卻說:“純明,你要朕赦免魯豹等人……也可。”
知聆大喜,正要謝恩。趙哲又道:“可是,你要答應朕一件事。”
知聆疑惑,趙哲這才抬眸看向知聆,他的目光堅決而沉靜,知聆對上這種眼神,不知為何心中卻顫了一顫,知聆道:“皇上,是何事?”
趙哲說道:“朕……”他緩緩抬頭,面色平靜,“朕要封你為妃。”
趙哲在這時候提出這件事,時機委實巧妙。魯豹打死人,段重言也在場,若要治罪,段重言自然是不怕的,但是段重言擺明是要保魯豹的,不然,段逸原本是跟著段重言身邊,為何此刻竟能跟著方墨白入宮?不過是想借段逸之口罷了。
方墨白的確是聰明,可這一點卻顯然並非是方墨白所能想到的。
當初知聆進宮,段重言只有一句:“不許封妃。”如今處在這個當口,權衡利弊,卻也由不得他了。
趙哲知道,段重言必懂。
魯豹等數人被羈押了三日,然後皇帝下旨,大意是魯豹誤傷人命,杖責五十,流放滄城。
朱相國得知消息,哭笑不得。皇帝遲遲不判,他已經覺得不妙,如今得了這個結局,雖然並不曾就殺了魯豹等人出他心頭之氣,但……畢竟皇帝也給出了一個態度,因此他雖然心中仍是不滿,面上卻不敢再說什麼。
魯豹被押解啟程之時,段重言跟方墨白雙雙前去相送,又叮囑押解的官差,務必一路上好生相待。
有一些相識的京內子弟,畢竟他們的親族長輩之類都也礙於朱相國之威,因此大膽的便偷偷來送,一些略膽小的,便並不曾露面。
只有跟魯豹同行的山東好漢,一路上竟也跟著魯豹同行去了。
而就在魯豹一行啟程後三日,趙哲才yù封妃的當口,邊疆傳來消息,青國人首先發難。
滿朝文武都覺得這消息仿佛不實,段重言卻也接到了滄城周參軍的急信:說明了北番有七八個部族聯合起來,已經蓄勢待發。
段重言看著周參軍的親筆信,在書房裡坐了一夜,次日後便換服上朝。
朝臣們看到這個被貶斥的朝官,又看著段重言的打扮,多半面露嘲笑之色,少數便來慰問。
昔日監察院監察御史見段重言出現,聯繫最近的軍qíng,以及先前段重言因議和的事攔馬大罵相國之事,便猜到他的來意,便問:“小段,你為何這身打扮?”
段重言一身黑色衣裳,褐色滾邊,如待罪之人穿戴。
段重言抬頭看他:“大人,我想面聖。”
御史嘆息了聲:這人聰明果敢,本來前途無量,只可惜運氣畢竟差了點,如今……這模樣竟像是要自己往死里跳。
御史有心勸解,不妨殿內出來一人,卻是承鶴,見了段重言,道:“段大人,皇上有請。”
御史一聽,萬念俱灰,只好拍拍段重言肩膀,希望他自求多福。
段重言卻面色如常,行了一禮,邁步入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