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惜見他果然是一派坦dàng,竟將來歷都說明,她便正中心意,說道:“原來竟是如此有名之物,只不過,我卻不明白了,這既然是聖上賜給王爺之物,王爺轉送給別人,尚還可以,你那蔣兄又送給你,我這心裡,總有些不踏實。”
寶玉是最聽花惜話的,聽她說到這裡,忍不住也有點擔憂,卻仍懷著僥倖,說道:“一塊汗斤子罷了,再珍貴,也不過如此……何況王爺是已經送出去的,難道還會要回去?”花惜便假意嘆一口氣,說道:“王爺自不會要回去的,但是外頭的人,風言風語的傳了……給王爺聽到,終究是不好的。”
寶玉皺著眉,實在無法,一時後悔自己就這樣要了人家的東西,一時又有些酒氣上涌,便說道:“縱然如此,已經拿了,又奈何?”
花惜只不好就打他兩下,見他如此,便說道:“也無奈何,二爺日後卻要留神些……依我的意思,這汗斤子,能還給人家就還給人家……縱然不能還回去,以後也少見才是……”
寶玉因今日喝的盡興,便對此話有些不以為然,他心中雖然後悔,到底也有些少年負氣,就說道:“我同他之間也沒什麼,不過是見了一面,說了兩句話,自覺得相見恨晚,贈了禮物而已……算不得大事,姐姐別多想了。”這幾句話雖然不怎地重,只是語氣有些討厭。
花惜見他有些厭煩之意,心頭一涼,便不再說,正巧秋紋麝月進來,花惜便起身,說道:“二爺累了,伺候他歇息罷了。”
寶玉先前喝了碗解酒湯,壓了一壓,如今酒氣又湧上來,渾身燥熱,見花惜就此起身,隱約知道自己說錯了話,惹她不快了,卻也不解釋,便翻了個身,嘴裡略嘟囔幾句。
花惜看也不看,起身便出去了,身後秋紋麝月兩個便伺候看著。
當夜,花惜就憤憤地睡了,心想:“索xing叫賈政狠狠打他一頓,他才知道我說的是真的呢,這個臭小子……虧得他生得好,不然的話,還不知吃多少苦呢……然而誰叫他生得好呢?現代的時候,還有富二代官二代呢。”一時之間,忍不住又有些怨天尤人,怨念老天不公,為何不叫自己穿成“公侯小姐”,自然,這些不過是無用時候,閒散消遣的想法罷了。至於人世間的公道與否,自有天理。
第二天早上,花惜鬱郁地不快,忽地覺得腰間窸窸窣窣的,她低頭一看,卻見寶玉,握了那紅色的汗斤子,正要給她望腰上系呢,花惜趕緊起身,說道:“二爺做什麼?”
寶玉見她醒了,便帶笑,說道:“好姐姐,我昨兒醉了,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,這汗斤子是珍貴之物,我自外面得來,如今給你。”花惜說道:“我不要,我自己也有,哪裡要二爺的?既然是珍貴之物,我這樣的人,又怎麼擔得起?二爺趁早收了。”
寶玉見她有些賭氣,便也心慌,說道:“不是珍貴之物,我還不給姐姐呢,好姐姐,你收了它罷。”花惜說道:“二爺你如今酒醒了?”寶玉點頭,花惜本還想叫他把汗斤子還回去,但一來寶玉未必肯聽,二來花惜心底對那蔣玉菡,也沒什麼惡感,只是怕寶玉因此得禍而已,倘若寶玉真箇將汗斤子還回去,蔣玉菡也必定為難。
花惜想來想去,終究只嘆了聲,說道:“罷了……我說的多了,二爺未必肯聽,只覺得我囉嗦。以後我還是少說些好。”便搖搖頭。寶玉慌忙說道:“襲人姐姐說什麼我都是聽得,姐姐萬別這樣。”
寶玉左勸右勸,說了好一會兒,他這“廝纏”的手段倒是超群,花惜本來想板著臉的,卻終究掌不住,竟給他逗得笑出聲來。
花惜無奈何,想了想,便說道:“二爺,你縱然心裡厭煩,也該知道,不管我說什麼,卻都是為了二爺好,有時候說的話不中聽,有時候囉嗦兩句,卻全是為了二爺的心。”
寶玉連連點頭,說道:“這個我是知道的。連老祖宗也是叫我聽姐姐的話。我怎麼會不懂呢?”
花惜就看著他,正色說道:“說來我跟二爺,也是一場緣分,不然,我也到不了二爺身邊兒……但是想像看,世上無不散的宴席,難不成我一輩子都跟著二爺?”
寶玉聽這一句話說的不對頭,便心驚ròu跳,變了面色,說道:“姐姐你這句是何意思,我卻不懂,你自然要一輩子跟著我的!”
花惜心頭咯噔一聲,心想:“跟著你,當一輩子丫頭?或者當姨娘?不如叫我去死鳥!”便說道:“二爺到底還是有些孩子氣的,二爺只細想想,我可能一輩子跟著二爺麼?……人跟人之間,的確是要講求緣分的,緣分到了,便聚在一起,緣分盡了,大家便分開了……這都是qiáng求不得的,二爺看的書比我多,懂得大道理也比我多,自然也明白這個……何況,將來二爺大了,自要成家立業,這是後話。——我卻只求我跟二爺相處這段日子,二爺是平平安安,好端端地,以後縱然大家分開了,回想起來,也覺得歡喜無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