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屋內沒了別人,花惜才說道:“真箇是來找我閒著玩兒的?沒別的事?”平兒說道:“說有……也沒有,只因上次那件事,二奶奶心裡一直記著你跟鴛鴦姐姐呢,你又不去我們那屋裡,二奶奶也不好就來,因此一直都擱在心裡……”花惜便說道:“這又有什麼,我不過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罷了,二奶奶真是太仁厚了。”說這話之時,心裏面jī飛狗跳的:王熙鳳仁厚,自己扯謊的功力實在是見長。
平兒卻說道:“你聽我說,我們二奶奶,等閒也不欠人qíng的……你也知道她xing子剛qiáng,只有別人求她辦事,哪裡會有她求人欠人的?你跟鴛鴦姐姐這一回救了她的命,她心裡頭記得格外牢著呢……常常念叨著,只不知要怎麼謝你們才好,然而你放心……日後自有好處的。”花惜心頭樂開花,面上卻還謙虛說道:“二奶奶真是多心了……她鎮日裡那樣忙的,竟乃想著這個。”
平兒說道:“她想如何……我也不知道,索xing隨她去,總之有好處便是了,且說我今兒來,卻另有件事的。”
花惜問道:“何事,你說。”平兒便說道:“你可還記得麼?過兩日,便是鴛鴦姐姐的生日,她是個不聲不響的,每年都不肯過,因此我想著,今年我們幾個,你,我,鴛鴦姐姐,可惜了金釧兒不在,也不用驚動別人,我們兩個就好好地請她喝一杯,你說如何?”
花惜正閒得無聊呢,聽了這個,卻高興說道:“你卻是想的好,我差點就忘了,只不知要在何處請,你想好了?”
平兒見她意動,就說道:“我自有安排,總不至於叫你跟她為難……省得她每年也不過個生日,還以為沒人記得她呢,我們三個到底是不錯的,偶爾聚聚,都不為過。”
花惜連聲說是。兩個遂又商量出錢之類的。說了會子,忽地聽外面轟隆隆一陣響動。
花惜怔了怔,平兒抬頭望窗外看了看,卻見天邊上一塊兒黑漆漆的雲朵飄了過來,滿院子本是陽光燦爛,此刻卻落了一層yīn霾,平兒“哎喲”一聲,起了身,說道:“這眼看是要下雨了,我先回去,等安排好了,再打發丫頭來告訴你,我們先只悄悄地辦,別聲張出去,倘若給她知道了,她那個xing子,怕是不願意我們為她cao辦的。”
花惜就點頭,說道:“我知道了,你只管放心,只地方酒菜之類,也要你多費心,我對這些有些不通的……到底不如你。”平兒笑道:“這算什麼,也是我慣常做的,抬抬手指兒的事,好了,我走了。”轉身便要出門。
花惜說道:“我叫丫頭拿把傘給你。”平兒低著頭走,說道:“不用了,一會兒的路,這雨總不能立刻就落了。”花惜見她如此,便出來相送,一直送出了怡紅院的門,眼望著平兒轉過石子路去了,才回來。
這邊上花惜剛回到了屋內,聽外面雷聲越大,轟隆隆如在耳邊,眼前漸漸一團漆黑,怡紅院門口處,忽地進來幾個人影,邊叫著邊往裡跑,似被雷驚嚇了的樣兒。花惜出門一看,見是面熟,原來是先前買進了院子學戲的幾個小戲子,喚作寶官玉官的,因從怡紅院外面過,見天yīn打雷,要下雨的樣兒,就嚇得跑了進來。
花惜趕緊把她們讓進來,叫喝了幾杯茶壓驚,又拿了些果子給她們吃,小戲子們才歡喜起來,便同花惜說笑。
這邊上,因天yīn的緊,不比先前的悶熱,怡紅院的小丫鬟們都高興起來,圍在屋檐下看熱鬧,等下雨……這下雨前夕,風也大起來,分外的涼慡,花惜見晴雯也站在裡頭湊熱鬧,便說道:“留神些,方才出了汗,被風chuī的著了涼就不好了。”
晴雯說道:“你只管躲在那裡頭做什麼,快出來看熱鬧是正經,嘖嘖,若不是方才還晴天大日頭的,真叫人以為是晚上了呢!”
花惜就趴在桌邊堅決不出去,那邊晴雯話音未落,一陣大風chuī過,chuī的眾丫鬟衣擺翻飛的,大傢伙兒一聲驚叫,此起彼伏的,便兜著頭臉躲風。卻還貪圖那陣涼,不肯回屋子。
這時候,頭頂上那一團烏雲慢慢而過,天空一聲驚雷響動,嘩啦啦,傾盆大雨急急落下。
風兜著雨,竟然淋了進來,走廊下地都濕了,丫鬟們猝不及防,有的便被淋了一身的雨點子,這才驚慌尖叫起來,有的人便匆匆忙忙跑回了屋子,晴雯也後退一步,站在牆角邊上抖那袖子上的雨水,一邊搖頭,花惜在裡頭看的真切,見狀哈哈大笑,說道:“我叫你進來罷,你只管犟,所謂‘不聽老人言,吃虧在眼前’!”
晴雯懊惱,卻又笑,說道:“呸,你算個什麼老人了,也敢在我跟前裝老人!不過是說嘴罷了,倒好意思炫耀。”
這功夫,外面雨下的越發大了,雨點子劈里啪啦地打的院子裡花枝亂顫,頓時耳邊一陣嘈嘈雜雜的響動。花惜見晴雯貼身在那照壁上,淋得跟水鴨子似的,偏還不動,就心疼說道:“別總說嘴,小心你著涼了,沒人伺候你,自己遭罪,還不快快進來?”
晴雯本是想進去,見花惜叫,偏偏不動,反而撅著嘴看下雨。只不過片刻的功夫,地上雨水橫流,除去檐下走廊上,外面的地上積了一層的水,仿佛是個小小湖泊相似。
花惜見晴雯看呆了,身子半邊都**地,便生怕她病了,就想出去將她拉進來,剛邁步出門,卻聽得晴雯說道:“這樣好玩兒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