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夫人帶著寶玉回房內,擦了擦淚,才鬆了口氣,問道:“先前我沒去之時,可對你動手了不曾?”寶玉說道:“母親放心,不曾。”王夫人說道:“唉……倒是嚇了我一大跳。”寶玉說道:“是兒子不好,叫母親擔心了。”王夫人一笑,望著他,說道:“你是我親生的,不為你擔心,卻又為哪個?”想了想,又說道:“總歸沒事就好了……幸虧是你房內的襲人機靈,派人送了信兒來,不然的話,我還不知道呢。”
寶玉說道:“大概是她見我沒回去,故而著急了。”王夫人點頭,說道:“今日這番有驚無險的,只望你日後再多留心些,別再叫你老子抓住什麼把柄,萬一到時候送信不靈,叫你受了苦,卻怎麼說?必要留心的。”
寶玉急點頭,說道:“兒子以後定要多留意,母親放心罷了。”當下,寶玉便辭別了王夫人,自會怡紅院去,邊走邊想:“當日我得了這汗斤子回來,襲人姐姐就很是不快……說大約會惹事,我只是不信,卻沒想到,果然今日事發了……唉,幸虧聽了她的,日後未曾再見那蔣玉菡,不然的話,又要捅多大漏子?父親肯他起初問跟著我的那些人,什麼也沒問出來……這才肯信我的罷。”便吐了口氣。
寶玉回到怡紅院,便只跟花惜細細地將事qíng說了。自捏一把汗。自此之後,寶玉便更視花惜為“金口玉言”,不管她如何囉嗦,盡數聽著,人也越發的謹慎小心,除了跟姐姐妹妹在一塊兒說笑無忌之外,在外頭從來都謹言慎行。
且說過了兩日,便是鴛鴦的生日。果然平兒那邊便打發了個丫頭送了信兒過來給花惜。花惜得了信,便說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當夜,花惜伺候寶玉睡下,便跟晴雯說道:“多多看著二爺。”晴雯答應,就問道:“這麼晚了,你卻是去哪裡?”花惜說道:“回來再跟你說。”晴雯便答應了。
花惜來到外頭,果然見一個婆子打著燈籠等著,見她出來了,便頭前帶路,一直出了門,拐過了角門,走了一會兒,一路到了個偏廳地方。花惜進去,卻見倒是布置的清幽雅致異常,中間放著一張桌子,上面放著一桌子的酒菜果子,點心之類。
花惜問道:“平兒姑娘什麼時候來?”正問著,那邊有人答應說道:“我這不是來了麼?”
兩個見了面,花惜便誇獎說道:“你做事真是利落,這一桌子菜,怎麼變出來的?”平兒說道:“這個倒是容易的,一年也只這一次,我又不常這樣兒,上上下下,總要給我些面子。”說著兩個便笑。花惜又問:“鴛鴦姐姐怎麼還沒有來?”平兒說道:“我已經打發丫頭去叫了,她伺候老太太睡了才能來,看這功夫,老太太也該睡下了罷?”正說著,外面便有腳步聲響。
丫鬟領著鴛鴦到了門口,鴛鴦進來,抬頭一看,望見是平兒跟花惜,一驚之下,笑著問道:“果然是你們兩個,這又是在做什麼?”
花惜跟平兒兩個上前,一左一右將鴛鴦迎了,平兒便說道:“辛苦你們了,先下去罷。”旁邊的丫鬟婆子們便都離了去。鴛鴦說道:“這到底是做什麼呢?”
花惜望著鴛鴦,便說道:“今晚上我們兩個要吃了你呢。”平兒噗嗤一笑,說道:“別慌,我沒她那麼凶,我只吃你一頓便罷了。”鴛鴦笑道:“你們兩個,一個聰明伶俐,一個謹慎小心,怎麼今晚上就胡鬧起來了……倒叫我不解了。”
花惜說道:“一年也只一次,今晚上不胡鬧,什麼時候鬧呢?”就拉著鴛鴦到了桌子邊上,鴛鴦低頭,看著跟前好豐盛的宴席,驚問:“還準備了這些……”看了看,便若有所思。
平兒同花惜對視一眼,知道她必定有幾分知道了。
鴛鴦看看花惜,又看看平兒,半晌無語。平兒才說道:“鴛鴦姐姐,今兒是你的生日,我們兩個就準備了點東西,給你慶賀慶賀。”花惜便起身,給三個人倒了酒,說道:“正是,鴛鴦姐姐,雖然我們沒別的東西,只一片心意,你別嫌棄。”
平兒說道:“咱們三個,本來還有金釧兒,如今她走了,……屬咱們三個最為親近了,別人不記得,我們兩個卻是記得的,是以誰也沒驚動,只咱們私底下樂和樂和。”
鴛鴦心頭感激異常,嘴裡卻仍說道:“雖如此,到底不合規矩……”平兒說道:“此事二奶奶也知道,姐姐你也明白,我那屋子裡的事,沒有瞞過二奶奶的。她聽說了,也樂得叫我來做呢。是以你放心罷了。”
花惜也說道:“鴛鴦姐姐,別怪我們兩個多事才好。”
鴛鴦起初還笑著,聽到這裡,想了想,眼裡便多了淚影,只還qiáng笑著,說道:“說哪裡話,我怎能怪你們呢?我……高興還來不及。”
平兒同花惜見她有些要哭,便趕緊地把酒杯端起來,便勸酒,平兒說道:“鴛鴦姐姐,今兒是你的好日子,別想那麼多,只管先喝了這杯。”花惜也一本正經地說道:“我祝鴛鴦姐姐生辰快樂,年年有今日,歲歲有今朝,芳齡永駐,青chūn不老……”
平兒愕然看著花惜,鴛鴦本在傷感,聽了花惜這番話,便“噗嗤”又笑出來,說道:“襲人這蹄子,什麼時候嘴巴上抹了油,這樣子油嘴滑舌能說會道的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