鴛鴦本來心頭也有疑惑,見花惜這麼問,就先說道:“我怎樣知道?這卻要從二奶奶身上說起,前些天姑老爺來,同姑娘兩個私下說了會子話,因姑娘前些日子總是念叨著姑老爺一個兒孤零零地,曾同我說過要勸姑老爺找個人的……因此我就猜姑娘要同姑老爺說這個,然而說到一半,姑娘卻叫我出去倒茶,我自知道他們要私下裡說的,我出去倒茶回來,在門口還未進去的時候,聽姑娘說了句話,聽得是‘是襲人?’……我聽了你的名,心裡一驚,進去的時候,姑娘偏偏就不言語了。”
花惜心下咚咚地跳,一眼不眨望著鴛鴦。鴛鴦說道:“我放了茶出來,因聽到你,就留了心,有意在門口聽了幾句,聽姑老爺說什麼……‘是她,如何’,之類的……姑娘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說道:‘既然父親有心,那我也是樂意的’……把我嚇壞了。”
鴛鴦說罷,花惜臉上紅猶不退,鴛鴦就問道:“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,我也不太明白究竟是怎樣的,因此方才才詐唬你一下,沒想到你竟給我詐出底兒來,如此,也該你來說說,究竟你跟林姑老爺,是怎樣一回事,我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,你們兩個怎麼會……或者說,林姑老爺怎麼會就看到你身上去?然而我私下裡細細想想,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何老太太臨去之時,就認了你當gān女兒,雖說你昔日裡救二爺,救璉二奶奶有功,老太太的xing子,也不至於如此破格的……”
花惜也聽得身子一震,說道:“說起這件事,我也是深為不明。”
鴛鴦點頭說道:“後來我細細想了一想,你沒出府之前,正是要抄家的時候,幸得林姑老爺跟北靜王爺兩個救了我們這一府的人,後來北靜王爺去了,老太太就私下裡見了見林姑老爺,按理說我是老太太的心腹人了,老太太沒什麼可避著我的,然而那日卻是古怪,說到一半兒,就把我打發出來了。因此我竟不知他們說了什麼,只林姑老爺去後,老太太憂心忡忡地,出神了許久,我如今隱約記得她曾說過一句話:還有什麼放不下看不開的?罷了罷了……云云。”
這些卻是花惜也不知道的,當下心頭震驚,就問道:“這又是什麼意思?難道你的意思是說……”
鴛鴦細想,望著花惜說道:“你想看看,若真箇兒是林姑老爺對你有心,卻礙於你的身份之類……當時賈府虧得是林姑老爺在外擋著,不然定然有一場大麻煩的,也不會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那麼簡單……老太太自然是明白其中關鍵,倘若林姑老爺對老太太暗示一二,老太太為了這府,就順水推舟,收了你做gān女兒,如了姑爺的意思……將來就算是你們成了好事,你也算是賈府的閨女……林姑老爺,也仍舊是賈府的姑老爺,——親上加親的,這是何等的美事?我思前想後,卻只這一個解釋最為合理,也行得通,你覺得如何?”
這一番話,把花惜聽得如雷貫耳,半晌作聲不得。
她先前只曾疑心過,為何賈母會認她當gān女兒,她的確是有功於賈府不錯,但再有功,也不過是個奴才,賈母那人,表面溫和,內力嚴苛,自有主張,哪裡會破格對她猶帶至此?她臨去那一句話……花惜總也不明白,如今被鴛鴦說了這番來龍去脈,心頭霍然分明!
是的,必然不是賈母甘心qíng願主動地要認她當gān女兒,賈母只是為了賈府著想才如此的,其中定然是林如海不知做了什麼……或許,是向賈母說明了要娶她之類……賈母是為了林如海,才認了她,只是,若真箇如此的話,林如海的城府謀慮未免就太深了些罷!
鴛鴦見花惜半晌不做聲,就問道:“林姑老爺究竟是從何時對你上心的呢?你倒是說呀,我想明白那些,就是想不通這點兒。”花惜苦笑,說道:“想不通的何止是你?我自己也不知道的,你說的這些,我也都是現在才知呢……說實話,我只是在揚州之時見過他兩次,後來回了京,統共都沒見過幾面兒,話都沒說半句,怎麼知道後來會有這些?他也是最近來跟我說過這個意思,我心裡頭也驚得很,因此還沒答應呢……”
鴛鴦呆了呆,說道:“你為何不答應了呢?林姑老爺如今沒有妾室,且他既然肯為你如此用心,必然是要娶你過去做填房的了,你過去豈不就是林大奶奶了?要知道,京內多少的王公貴族,大臣小姐,做夢都想著呢!”
花惜聽了她說這個,又是臉紅,說道:“快別這麼說,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、我只是覺得我有些配不上他罷……”說著,就幽幽地嘆一口氣,實際上花惜說這話是口不對心,她並不是全因這個原因未曾答應林如海,只是她心中感覺有些忐忑:為何林如海會喜歡她呢?
鴛鴦同花惜兩個站了會子,正在面面相覷,裡頭黛玉咳嗽一聲,似醒來,鴛鴦急忙說道:“二奶奶醒了,我進去看看,備不住一會兒就叫你進去了,你心裡好有個數兒。”花惜點頭。
鴛鴦抬腿要走,忽地又一停,轉身來看她,低低地又說道:“照我說,你不如應了罷,姑老爺這個身份,品xing,樣貌……著實是沒得挑的,更何況,如今看來,他對你如此用心……路都替你鋪好了,唉,你還想什麼呢?小心夜長夢多才是真的。”
花惜一呆,鴛鴦便邁步進去了。
過了片刻,裡頭果然較花惜進去,秋紋上前搭了帘子,花惜進到裡頭,見了黛玉,如今她身份不同,自不必行禮了,兩個相見,黛玉將她的手握著,說道:“我最近身子越發倦怠,竟不太愛動的,不然就親自去了,又勞煩你來……快上來歇歇。”拉著花惜坐到炕上去,花惜也只好坐了,就說道:“如此正是好,我前天也正想著來看看,只怕來的唐突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