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邊京兆尹戰戰兢兢,如坐針氈,朝衣卻從袖子裡摸出一把扇子來,白色扇面,纖塵不染,緩緩地扇動,雖然是在堂上,她卻悠閒自在的如在山野鄉間一般,看的京兆尹又恨又羨,只能抬起袖子略微擦擦鬢角滲出的汗。
擦汗瞬間不免抬頭看堂上的君朔四王爺,那傳說中因為毀傷了面容所以戴著面具的四王爺高高在上,不說話之時仿佛並非一個人,反而似是一尊雕像,或者一個假人,只是當他略微一動之時,才叫人察覺危險懾人的氣息撲面而來。
京兆尹偷眼看了會兒,卻見君朔低垂的雙眸一轉,竟看向旁邊正在搖扇子的少國公傅輕羽身上,而少國公卻正一邊搖扇子一邊低頭翻看手上帳簿,全然不知。
君朔定定看了會兒,才又收回目光,京兆尹心頭一顫急忙低頭,作出仔細翻看手上帳簿之態來。
片刻,戶部尚書便先到了,見君朔在上,倒也不敢放肆,便行了個禮,君朔說道:“有勞huáng大人前來,此事非同小可,只好唐突了。還請huáng大人盡力配合,若是無事的話,也好趁此還諸位清白,堵住那些流傳在外的不實之詞。”
huáng尚書說道:“還請四王爺明鑑。”
君朔溫聲說道:“正是如此。本王力爭不會錯怪一人。來人,賜座,——huáng大人先請坐,等會兒還會有眾人來到,大家到齊之後再做定奪。”
huáng尚書便自坐了,片刻,六部其他眾尚書也一一到齊——卻獨獨缺少了刑部尚書大人,據說刑部尚書病重在家,無法上堂,君朔也不說什麼。
只是,忽然之間得了這許多重臣來到,這京兆尹的堂上頓時熠熠生輝起來。
君朔便一一問過去,眾人一一上前呈辯,朝衣一會兒看看端然坐著的眾位大人,一會兒看堂上的君朔,心中似有一種奇異的預感……
自六部尚書到了之後,君朔的態度格外溫和,連原先嘶啞低沉的講話聲都帶有一種奇異的……感覺,在朝衣聽來,好像隱隱地有些蠱惑人一樣的,竟然不似是原先那樣聽的難以入耳了,那嘶啞跟低沉jiāo錯,居然有種令人難以抗拒的奇特誘惑力。
朝衣坐在旁邊靜靜聽了一會兒,君朔的態度居然明顯地是向著六部大人的,這讓幾位大人很是放心,京兆尹卻在一邊狐疑。
朝衣不言語,只覺得君朔這聲音入耳雖然覺得好聽,但是傳到心底的時候,卻在最初的舒服之後,有一種更深的驚悚。
朝衣皺著眉想來想去,這種似曾相識的驚悚感覺是什麼……終於給她想到一個片段,那是在忘塵寰的時候,她上山採藥之時,被一種奇特的花香氣引誘,一步步前去,正看到那朵花開的絕艷盛放眼前,她想伸手去摘的時候,卻驚見那花底下赫然藏著一條不動聲色的毒蛇!
朝衣記憶猶新,當時那條毒蛇望著她的時候,那種邪獰之極的姿態,她一輩子都忘不了。
當時的她年紀尚小,一心歡喜想獲得那株很難得的糙藥,又被那種絕美所迷惑,卻怎樣都沒想到底下會悄沒聲息臥著一條致命毒蛇。
她驚呆在原地,渾身發僵動彈不得,不知天地之間竟有如此邪惡的造物,而就在電光火石之間,那毒蛇猛地竄起來,原本吐信子的嘴張得極大露出血紅內里,而兩顆獠牙尖銳帶著寒光,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吞下一般,直直躍起迎面而來。
朝衣悶哼一聲,頓時身子一震,仿佛又置身那恐怖地方,手忙腳亂一動,桌子被她雙手一推,發出“吱呀”一聲,向後歪了歪,只是其他大人都在“義憤填膺”,向“貼心”的四王爺訴說委屈,並沒有留心傅少國公的異狀,只有那被眾人圍在當中,原本還在“認真傾聽”眾位大人訴苦的四王爺君朔,面具後的雙眼卻向著朝衣這邊隱隱看來。
朝衣伸手按住胸口,面色微變,不知為何更覺得不舒服,仿佛窒息一般,看看周圍的人並沒留心自己,她才低下頭輕輕喘了幾口氣。
好像是為了驗證朝衣的預感,大概是一個時辰之後,京兆尹的大堂之外,有幾個禁軍模樣的人上堂來,並不當堂稟報什麼,反而到了君朔的身邊,低低地耳語了幾句。
君朔緩緩點了點頭,禁軍退下,君朔才又說道:“諸位大人不必驚慌,亦不必過於激憤,此事不過需要走走過程罷了,現如今還有勞諸位大人委屈一番,暫時在此間的大牢內呆上片刻。”
這話一出,眾位尚書都愣住,戶部huáng尚書艱難問道:“王爺,您這是什麼意思,不是說我等無罪的麼?”
君朔說道:“有罪無罪,也不是本王一人說的算,還要細細再審一審,再說,不過是過場而已,眾位大人都未曾嘗過牢獄的滋味,稍微體驗一下也是好的。”他這話說的平淡不驚,卻藏著很深的不懷好意。
眾位大人浸yín官場良久,有人便察覺不妥,剛要出面,君朔已經低笑一聲,說道:“聽眾位聒噪了這許久,本王實在是有些累了,想必各位也累得緊,來人啊,請各位大人下去歇息!”
一聲令下,外頭的禁軍急急而入,個個鎧甲鮮明,武器齊備,行動迅速,京兆尹跟眾人都驚呆了,他竟然也不知道自己府中什麼時候居然來了這般多的禁軍,若說不是某人早有安排,那當真誰也不信。
朝衣卻靜靜地看著這一幕,她似乎早就料到,卻實在沒想到,君朔果然是言出必踐,而且行動的這般迅速!這個人……
朝衣臉色微白,輕輕咬了咬唇,此刻禁軍把呼天搶地的幾位大臣qiáng行帶了下去,君朔輕描淡寫地說道:“兩位大人可安心了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