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老夫人聽完,這才慢慢地舒了口氣,又看了一眼在場的眾女眷:“正勛正昌幾個都在外頭忙也就罷了,卿小子才回來,怎麼也沒露面?”
正說著,卻聽外頭有人說道:“二爺來見老太太了!”與此同時,便聽到有個聲音清朗帶笑,說道:“老太太這是疼孫兒麼?才遲來了一步就忙不迭地問起來。”
景老夫人聽了這話,臉上笑意更深,握著明媚的手說道:“你看看你的二表哥,可真是順風耳千里眼,才說到他他就來了。”
明媚見老太太如此,知道她也頗疼愛景正卿,心中一時焦慮,臉上卻紋絲不露。
明媚先前賭氣,小孩兒心xing,很想對著老夫人告上一狀,踩景正卿一腳以報復他路上欺rǔ她的那些行徑,然而她卻又知道:她才進府,委實不好就此樹敵,就如她在路上跟玉葫解釋的一般。
就算是要泡製景正卿,也要徐徐圖之,且要找個好法子,萬不能輕舉妄動,不然,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很容易弄巧成拙。
於是明媚只是隱忍,反而誇讚景正卿,只用“不怎麼照面”“避嫌”來說辭,顯得她跟景正卿不相熟,沒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不說,也正好給老太太跟諸位夫人埋個警示,同時,免了她在府里,跟景正卿“近水樓台”,萬一那人非要來跟她碰面……她便也能以此為憑據躲開了。
她寧肯給景老夫人一個自己“年紀小卻迂腐”的印象,也不願意跟景正卿拉上不清不楚的gān系,也給以後在府里的日子埋下隱憂。
外頭那一聲之後,果真景正卿進來,卻見他已經換了一件寶藍色的袍子,越發顯得面如冠玉,器宇軒昂,神采飛揚地,貴氣十足。
明媚覷他進來,當下便垂了眸子,面色淡淡地,不肯亂看。
景正卿給老太太,夫人們見了禮,景老夫人便問:“你見過你父親了?”
景正卿道:“回老太太,剛見了父親,怕老太太有話要問,就趕緊地又過來了。”
景老夫人點頭,笑道:“你倒是乖覺,知道有話問你,還是說你路上做了什麼虧心事,心虛呢?”
景正卿心頭一跳,差點兒變了臉色,忍不住又看明媚一眼,卻見她淡淡地垂著眸子,坐在老夫人身旁,人如明珠美玉,氣質卻如幽蘭靜荷一般,只一眼,便叫他心底又癢起來。
景正卿心裡又驚又是奇癢,面兒上反而笑道:“什麼都瞞不過老太太,我頭一次出這樣遠門,的確有些不周詳的地方,跟妹妹也才相識,怕是有些照料不到的……讓妹妹跟著受苦了,我自己心裡頭還不安著呢,還請老太太責罰我,讓我心安。”
明媚聽他這樣口燦蓮花,心裡恨不得把他咬碎了,雖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,嘴角還是忍不住扯了扯,心道:“好個壞東西,真真極品偽君子!”
景老夫人卻很受用,拉著明媚的手,卻對蘇夫人笑道:“你看看你養的這兒子,到底是像了誰?他爹是個笨嘴拙舌的,你也少言寡語,偏他就這麼會巧嘴弄舌!”
蘇夫人臉上的笑僵了僵,卻對景正卿道:“卿兒,別花口,既然有做得不對的,還不向你妹妹賠禮?”
景正卿打蛇隨棍上,當下便像模像樣地,要向著明媚賠禮。
明媚哪願意受他這惺惺作態地,忙側了身,搖了搖老夫人的胳膊:“外婆……”
景老夫人握著她手,哈哈笑個不停,對景正卿道:“快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裡!明媚丫頭先前已經誇過你了,說你能gān,你就不用在這兒假謙虛了,你妹妹臉皮薄,不是你這種在外頭摸爬滾打厚臉皮能比的,別羞壞了她。”
明媚忍不住偷偷瞪了景正卿一眼,心想:“厚臉皮這幾個字來說他可真是不虧!”
殊不知這一橫波,卻被景正卿看個正著。
☆、問罪
明媚不理景正卿,只靠著老太太,半垂著頭,面上神qíng恰到好處,心內的幾分薄怒並不顯露,只是一分羞,九分的生澀。
任誰見都覺得表姑娘跟景二爺真不相熟,又或者到底是年紀不大,又兼初來乍到,故而只顧縮在老太太身邊兒,放不開似的有些束手束腳,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跟人家說。
景老太太見狀,很是疼惜,越發把明媚擁入懷中:“我的兒,可真羞了?不怕,原是卿小子太貧嘴了些,他先前在家裡頭,跟些姐妹兄弟素來沒上沒下的慣了,倒是嚇著了你。”
景正卿覷著明媚,卻見她縮在老太太懷裡,越發連個臉兒都看不到了。
明媚一路上又驚又險地熬過,對景正卿原本就有心病,終於到了景府,可喜老太太當她心肝ròu兒般,打心裡透出喜愛來,又要留她在身邊看養。
明媚見這qíng形,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是沒什麼危險了,假以時日,或許會遠遠地離了景正卿那道貌岸然的偽君子,於是心頭一寬。
誰知她身子原本就嬌弱,路上那場病,其實還得纏綿數日,皆因病中受了驚,仗著她骨子裡剛qiáng,好歹qiáng撐著好了。
但這就好像是粉飾牆壁一樣,面兒上光好,裡頭卻到底仍沒修補好,落下傷損。明媚如此剛qiáng,卻更虧了身子。
此刻她心神放寬,外邪便復卷土又來,跟老太太坐著,人便有些發熱,只是明媚覺得自己是高興之故,並未在意,誰知這病來勢洶洶,還沒到晚間,便整個兒病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