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正盛嘆道:“妹妹說的這幾句話聽來簡單,細細想可卻一點兒也不簡單,這道理不就是這樣的?只是後面又說起太白啊太黑卻不好,你也不是不知道哥哥學問淺,你卻故意又來羞我。”
兩兄妹便在旁邊拌嘴,那邊上,景正卿抱著明媚,那手就像是粘在她身上一樣,怎樣兒也移不開。
明媚聽玉婉並沒有過來,便抬頭看他一眼,對上那雙幽深懾人的眼睛,心裡頭一顫,就想到昔日qíng形,心中意亂,忙要將他推開。
景正卿用力一摟不放人,於雪中嗅到她身上淡淡香氣,瞬間魂魄dàng漾。
明媚生怕掙扎的狠了給玉婉和景正盛看出來,暗暗焦急,便低低說道:“正卿哥哥可以放手,我已經是站穩了。”
景正卿聽了這話,心頭揪了揪,終於沉聲道:“你已經是……是了,你已經是站穩了,已經不是昔日需要我護送上京時候那般無依無靠了。”
明媚聽了這話,身子發抖,一瞬間有些惘然。
此刻,玉婉正說了那句“得不到手的,眼巴巴看著……自是極好,到了手上……天長日久……卻會生厭”。
明媚聽了這句,只覺得果真這話十分明白,打了個哆嗦,當下心中想道:“我是腦子糊塗了,怎麼聽到他定親的消息,竟有些發傻似的……我不是急著盼他定親麼?他心有所屬之後,便不至於來纏著我了,何等自在?莫非是因為過了這段兒清淨日子,忽然間就好了傷疤忘了痛麼?”
當下,明媚便出言道:“哥哥說的對,此刻qíng形不同往日,舊事自然也不用再提。是了……我聽正盛哥哥說你定親了,忘了向你道賀:真真大喜呀。”
景正卿面色一凜,寒意散發。
明媚抬頭看他一眼,轉開目光,故意咳嗽了聲,接著景正盛調侃玉婉念詩的話頭,大了聲兒說道:“眾鳥高飛盡,孤雲獨去閒,相看兩不厭,唯有敬亭山……婉姐姐真是好興致,然而這句無心的話,卻同現在這雪後景致很是相合,果然是極好的。”
她故意高聲,引得景正盛跟玉婉都看過來。
景正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,眼底波瀾起伏,那手在她腰上一緊,卻又慢慢鬆開。
明媚悄悄鬆了口氣,腳下不露痕跡地往旁邊挪開一步,當下轉過身來,面對著玉婉跟景正盛。
景正卿卻仍背對著兩人,漠然望著前方白雪樓閣。
耳畔聽到景正盛讚道:“明媚妹妹真真好才學,哥哥越發無地自容了。”
玉婉笑道:“三哥哥,你才見過她幾回?卻不知道,她的才學不止這點兒呢,我聽外頭有些渾人說她是什麼京城第一美人兒,叫我看,卻應該不是這樣……”
明媚有些知曉玉婉的xingqíng,便問:“你又要編排我什麼?”
玉婉望著她,笑道:“叫我看,應該是――京城第一美人兒加才人兒,若不是如此出色,又怎麼會給王爺看上呢,你們說……如何?”
明媚忍著去撓她的衝動,道:“哼,我就知道有人狗嘴吐不出象牙來。”
玉婉笑著,便跟景正盛說道:“三哥哥看到了?我這可真真兒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……”
景正盛聽兩人說話,自也覺得十分可樂,只是旁邊另一人未免有些太過沉默了,太過大眼。
景正盛笑著,便掃了一眼旁邊的景正卿,見他如木雕冰塑般立在旁側,內心也默默地嘆了聲。
四人說了這會兒,暖閣那邊派了人來催著過去,當下結伴而行。到了暖閣,男子在外廳,女眷們都在裡面,井然有序,景家家族眾人滿堂盡歡,吃了臘八粥。
明媚吃了後,景老夫人喚她過來,摟著又說了會兒,摸摸她的手,覺得比之前略有了點兒ròu,臉色也越發見好看了。
老太太十分欣慰,又問了些端王生日她過去的事兒,叮囑了幾句,便才放了她。
這天衛峰不用上學,便一整天都賴在明媚屋裡,明媚本懶懶散散地,聽著小孩兒不住嘴兒地說話,她時不時地會心一笑,倒也清閒。
衛峰說起書塾里的事兒,明媚便多問一句,衛峰道:“裡面的同學對我都和氣的很,老師也好。”
明媚想到之前的事兒,就問:“那……景三爺呢,沒有再尋你的晦氣麼?”
衛峰笑道:“不曾,自從上回……”頓了頓,想到上回太子趙琰鬧私塾的風波還沒跟明媚說,便話鋒一轉,說道,“他最近倒像是結jiāo了些新的玩伴兒,有時候還逃課呢,老師說了幾回了。”
明媚有些詫異,卻也並不上心,只忙道:“你可別學他的樣兒。”
衛峰道:“姐姐放心,我每天都乖乖地去書塾,老師很誇獎我呢。”
明媚才笑了,把衛峰一抱:“這樣兒姐姐才喜歡你呢。”
姐弟兩人相互依偎,十分親熱,倒也其樂融融的很,明媚也暫時把心裡的那千般思量都給揮散了。
轉眼之間,很快地就到了臘月二十,乃是端王的生辰,景府的諸位爺,以及內眷等,衣冠齊整,隆隆重重地也前往端王府,給端王爺賀壽。
明媚卻同她們不一塊兒,只因她在端王生辰的前一日,就被端王府的轎子先接了過去。
這也可見端王府對她的重視,更跟別的人不同。
那日午後,明媚進了王府,便被迎進了早就準備好的暖閣,因為早就知道信兒,明白這位嬌客要來,所以住處布置的十分妥當,窗戶被綿密的帘子封著,擋著外頭的風跟寒氣,爐子裡燒得是上乘的廬州炭,暖氣兒足得很,進了屋,有種和暖如chūn之感。
明媚心道:“怪道這閣子名喚‘如chūn’,雖然簡單略見俗氣,倒也貼切的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