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媚自不會說那些事了,只是雲三郎消息靈通,這端王府也頗多他認得的侍衛,底下的人一傳十十傳百,便散布開來。
景正卿最是明白明媚xingqíng了,看來溫柔嬌嫩的人,倔qiáng起來則無人可及,是個外柔內剛的,景正卿想像不到,究竟是什麼促使明媚能夠在光天化日之下跪在王府。
將心比心,再細想,那可是……比殺了她更難受的舉止罷。她竟做得出。
景正卿遞了名刺,端王府的門房傳了進去,頃刻間,裡頭自有一位端王的親隨迎了出來。
景正卿見他十分恭敬,便也客客氣氣,隨著入內,到了內堂。
內堂裡頭和暖如chūn,景正卿剛進內,就瞧見上頭坐著一人,四目相對,景正卿腦中一晃神,竟想起在刑部大牢,那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時候,就是此人,忽然之間出現,將他從地上抱起來。
那時候他昏昏沉沉,不知是夢是幻,唯獨記得很清楚的就是眼前這雙眼睛,如此明亮,滿滿地都是如假包換的關切神色。
景正卿之前同端王趙純佑也不過是泛泛之jiāo,酒場府第之中雖然偶然相遇,並不十分熟絡,畢竟身份有別。
那一次護送明媚回京,月夜湖上船上相見,卻也是頭一遭的單獨相處,當時只覺得這位王爺丰神俊朗,氣度不凡,實在令人欽羨。
等後來回京,忽然間端王竟看中了明媚,景正卿雖然不敢說什麼,可心中卻著實惱了幾分,覺得端王也不似之前那樣超凡脫俗了,本質上不過也是個色迷心竅的男人罷了。
卻沒有想到,起伏跌宕命途迴旋之中,竟也是此人,於生死關頭救了他。
景正卿依稀還記得,當時他脫了狐裘大氅,裹住自己……
一直到此刻再度相見,景正卿的心底,才忽然生出一種類似於愧對端王的感覺來:畢竟,他知道,端王對明媚不管是好色也好愛明媚的人也罷,十分裡頭,總有六七分是真心喜愛她的,何況於他私心來說,明媚又著實可愛。
然而他卻不想接受端王對明媚的愛跟占有,現如今前來府上,心裡頭還千方百計地轉著主意,想要從端王身邊兒把明媚搶走呢。
景正卿上前見禮,端王略一點頭,表qíng和藹,望著景正卿道:“二郎不必客套,且坐了說話。”
景正卿道:“多謝王爺賜座。”果真後退一步,落了座。
端王此刻,便上下打量景正卿,見他臉上的紅痕褪了好些,便問道:“二郎身子如何?本王本yù親自往景府探望,怎奈這段時間雜事纏身,竟j□j不暇。”
“正卿怎麼敢勞煩王爺親去探望,多虧王爺救我於水火之中,正卿已經是感激不盡了。”景正卿不敢同端王對視,目光略垂,是個恭敬之態。
端王凝望著他,微微點頭:“那些客套話,不必多說,你的身子可大好了?”
景正卿道:“王爺放心,已經是大好了,今日特地登門,相謝王爺的救命之恩。”
端王一笑,道:“說了不必提這件事,其實說起來……是本王出手晚了些,才讓二郎吃了更多苦頭。”說到這裡,臉色不由凝重起來,可見是真心難過。
景正卿聽出端王話語之中的嘆息之意,心中略微動容,卻肅然懇切道:“這也是正卿平日裡行為不端才招致的禍患……都是個人造化罷了,王爺不必替我難過。”
端王聽了他這句話,雙眸望著景正卿,有些出神,心中默默地想:“個人……造化麼……”
景正卿聽端王不做聲,便抬起頭看他,只見端王神qíng恍惚,竟是不知在想什麼。
景正卿近距離望著端王,才覺端王果真是個美男子,面容白皙,眉目清秀,且又一身地儒雅貴氣,這樣的男子,若是手段再溫柔一些,世間極少有女子能夠逃脫手底。
景正卿默默心想:“怪道明媚不過是見了他幾次,便對他死心塌地地,想必端王手段也是不錯的。”
兩人各懷心事,一時無語。
片刻,景正卿正yù打起jīng神來再說幾句,卻聽端王先開口說道:“那些冤枉二郎濫用刑罰bī供之徒,本王已經將他們盡數料理,以後,應該不至於會再出現類似事qíng了。”
景正卿見他如此說,只以為端王是要讓他承qíng,頓時便順勢說:“多謝王爺秉公處置,總之,正卿這條命是王爺所救,以後王爺若有吩咐,就算刀山火海,正卿也願意為王爺前往。”
端王聽了這幾句話,略微愕然,心中一想,便也明白景正卿的意思,不由地露出笑容:“二郎乃是一片赤子之心,難得,難得。”
景正卿見他笑容和藹,他心裡卻在想:“我總要想個法子,最好就投靠在王爺麾下,若是能立下大功的話……或許王爺會開恩……總之要先跟王爺把關係搞好才好行事。”
景正卿心懷著一絲僥倖,同端王又說了會兒話。也無非是些家常的閒話。端王便問他在司武衙門的事,以及帶兵之事……連前些日子雀屏山的戰役都細細問了一遍,景正卿表面jīng神抖擻說的眉飛色舞,實則心中驚訝又納悶:這些過程端王怎會如此感興趣?何況都是過去之事,雀屏山一戰,公文上更也記載的明白清楚。
然而看著端王很感興趣且又聽得入神的模樣,景正卿倒是不好拂逆王爺的興致,於是便撿著有趣的驚險的經歷,一一跟端王說了。
端王聽到最後,連連點頭,卻又問道:“聽聞在雀屏山一戰,二郎也受了傷?不知傷在何處?可痊癒了?”
景正卿道:“正在肩頭,早已經大好了。”
端王便問道:“已經好了?”
這話問的古怪。
景正卿張了張口,只好仍做泰然自若狀,微笑回答:“正是好了,王爺放心。”